花雪小时候被冯梦龙忽悠的事,班主和陈沅是知道的。
冯梦龙一开始是打听花雪的身世,看能不能得到些故事的素材。
就拿“三言”来说,说是冯梦龙的作品,但其中故事,大多都是改编的前人的作品。
用现代的话讲,其实根本就是很多的短篇同人合订。
但是经过冯梦龙的改编之后,他在其中加入了自己的思想,更增添了故事的跌宕起伏,他做到了同人比原著更经典。
冯梦龙同人创作多了,也是有独立创作的野心的。人都是有理想的,不想写原创的同人作家不是好编剧。没有理想,人活着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可是原创不是那么容易的。
明末这个时代,咨询并不发达,即便冯梦龙看了那么多杂书,改编了那么多话本,但他的眼界也仍然被局限在一个并不大的范围。
至少他的脑洞不会有信息时代的人那么不着边际。
冯梦龙要原创,需要有生活,需要有素材。
在时刻留心搜集素材的冯梦龙眼里,花雪这孩子,身上有故事啊。
当然,那时候花雪才几岁,他本人哪有什么故事?有故事的是花雪可能的身份来历。
要知道,每一个男性弃婴,都有可能是流落民间的太子,每一个女性弃婴,都有可能是刚刚化形混入人间的精灵。
他们的父母未知,就有可能隐藏着无穷多的故事。
尤其是,那所谓先生自称的捡到花雪的时段,并没有赶上荒年。而那花雪的名姓既然不是先生起的,而是遗弃之人所留,就更说明留名之人并非等闲大字不识的百姓。
当然,以冯梦龙的见识和脑洞,还猜不到前身只是花雪在这个位面的投影,甚至连这个概念,都没有听说过。
冯梦龙死缠烂打,也没有从年幼的花雪那里得到更多的信息,不是前身不说,而是前身真的不知道。
冯梦龙一想,应该是孩子太小,那先生没告诉他。那先生又闭门谢客,冯梦龙逗弄孩子没问题,纠缠一个大人,却办不到啊。
不过这难不倒冯梦龙。你不告诉他没关系,我可以想办法让你不得不告诉他。
于是冯梦龙开始忽悠花雪。
他告诉小花雪说:“其实老夫知道你的身世,刚才问你,只是看看你知不知道而已。看来你是不知道了,嗯,不错,你家先生口风很严嘛!”
孩子嘛,最关心的问题永远是:“我妈呢?”
年幼的小花雪哪里知道人心险恶?只以为他真的知道什么,当即就问他到底自己身世如何。
冯梦龙在“狸猫换太子”和“赵氏孤儿”之间犹豫再三,还是没敢随意开皇室的玩笑,最后选了“赵氏孤儿”的版本。
当然,这个时候还没有《三侠五义》,狸猫换太子这个故事本身还没有成型,但类似的传说不少,主角也各自不同。像之前提到的嬴政是吕不韦儿子这种说法,就是一个类似的故事。
对比赵氏孤儿的故事,在冯梦龙的说法里:花雪自然是孤儿赵武;抚养花雪的先生,毫无疑问是幕僚版本的程婴;而他冯梦龙,便是当年放走先生和花雪,并留下来拖延时间,转移视线,承担责任的另一个幕僚版本的公孙杵臼。
至于花雪的仇人是谁,在这个年代,除了刚被搬到的魏忠贤及其党羽,还有谁更适合背锅?
这也同样解释了他冯梦龙以前为什么没有前来找花雪,或者说没有与他相认,而这个时候却说了出来:因为魏忠贤倒了嘛!
整个故事合情合理,丝丝入扣,小花雪完全没有发现什么破绽,当场就炸毛了:“我说我怎么没有娘亲,原来娘亲为了保护我,已经……了吗?”
花雪也不管什么老幕僚冯梦龙了,火急火燎冲回了桃花庵问先生究竟。
先生也是个妙人。
问清楚了冯梦龙的说法,非但不反驳,还煞有其事地说,的确是这么回事。
并且告诉他,他还有个失散的姐姐,被一个奶娘救走了。两人因为身负千古奇冤,他娘亲在送走他们之前,取“六月飞霜七月雪”之意,给两人取名,姐姐叫花霜,弟弟叫花雪。
花雪哭着回去找冯梦龙,把先生的话一说,连冯梦龙也懵了,差点把自己胡子薅下来:“我难道一不小心歪打正着说出了真相?可是就算真是这样,那程婴会认不出公孙杵臼?我刚刚的故事里,我们俩是两个应该相熟的幕僚啊,这也能认错?”
花雪的哭声吓着了陈沅,找来了班主。
这个时候魏忠贤已经倒了,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理由了,更何况班主和陈沅也不是其他人,花雪当即哭哭啼啼就把事情说了。
陈沅听懵了,班主却忍不住笑得弯下了腰。
花雪气不过:“我这伤心呢,你怎么还笑成这样?”
班主就告诉他:“你呀,显然被他们两个老不修给骗了。你家先生来苏州以前的一切是个迷,即便是我也是不知道的。但冯老师是土生土长的苏州人,我还不知道他?他一门心思搞科举,闲暇时间都编故事去了,哪有时间去给什么人当幕僚?更别说你出生的那会儿,嗯,天启四年是吧?甲子年,刚好是乡试年,冯老师正专心复习,期待着一鼓作气把院试和乡试都给过了呢!”
冯梦龙捂脸,心说:你就这么揭穿我好吗?还专门提我伤心事?往我伤口上撒盐很有趣吗?多亏我还算你老师呢!你这是有了孩子忘了老师啊!
花雪转头一看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