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夜光杯,顾仙佛好奇问道:“老先生在这山与山下判若两人顾某明了于心,只是顾某更好奇的是,老先生如何能在年轻时的杀孽中脱身而出?要知道一旦sha ren成性,那这股子戾气真可以说是植入到了骨子里,在西凉顾某见过很多百战老卒,在军中之时是能征善战冲锋陷阵的好手,但是一旦离开军伍之后,则每天飘飘乎不知所以然,归根结底,还是sha ren杀成了习惯,遇到任何事情,首先想到的解决办法便是sha ren。所以顾某更加好奇,老先生地位越超然,武道修为越高,应当在这泥淖之中……越陷越深才是,怎么反而能从杀孽之中脱身而出,武道修为,更高一层呢?”
重瞳龙王哈哈一笑,抬起右手挽起衣袖,指了指手腕那一串佛珠笑道:“顾公子,本王自从得风雷山以后,已经七年没在山杀过人了,即使饮酒用膳之时,也是吃那佛门之中讲究的三净肉,看到本王这串佛珠了没有,每天为了能平复杀心,本王至少要掐佛珠三十余遍。不过说来好笑,这串佛珠,是四十年前,本王云游到南海之时,在一深山寺庙中歇息,因为心中烦躁再加那老和尚也有两分眼力看出本王身杀气太重便在我耳边一直喋喋不休,本王便当着那老和尚的面,杀了他的教众,烧了他的寺庙,毁了他的功德,最后本王看这老和尚一直掐的佛珠不错,就抢过来,一直戴到现在。”
顾仙佛更加好奇,追问道:“老先生此言,让顾某心中更为困惑,按照老先生的说法,老先生应在杀孽之中越陷越深才对,那怎么还能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还请老先生为顾某解惑。”
重瞳龙王连说两句莫急莫急后,终于意味深长地说到了最关键的一席话:“若论sha ren,在风雷山没有人比本王更便当,在这山,本王是所有人的老祖宗,更是所有人的活阎王,不仅能决定他们的吃穿用度,还能决定他们的生死关系,正所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本王若真想sha ren,何须亲自动手?只需一句话一个眼神,自有弟子代劳。本王这辈子,实在是杀了太多的人,七年前偶然一天,本王起床之时唤过一伺候久了的弟子过来服侍,但是却久久无应答,本王心中大怒,正想遣人把他捉过来兴师问罪,下人却来报,原来那弟子前夜伺候本王饮酒时失手打碎了一盏琉璃灯,本王当时并未惩罚于他,但是他回去以后,却活活吓死了。顾公子,本王告诉你这件事,并非是与你讲本王突然顿悟良心发现,而是本王怕杀着杀着,有一天,没有趁手的人可用了。”
顾仙佛一边听着重瞳龙王的徐徐诉说一边频频点头,待其说完之后才感叹道:“老先生看待事情果然是别具一格标新立异,谁又能想到助老先生登顶武道的却是如此一不起眼小事,真是一啄一饮自有定数啊。”
说着顾仙佛举起夜光杯示意,二人满饮而进。
重瞳龙王沉默片刻,才抬头望着星空徐徐说道:“当然本王嗜杀无忌的性子也不是这么一件小事能改过来的。正是那件事过后,本王才认识到这么一件事:对于这风雷山的教众,本王之前一直认为能掌控他们的生死大权,但是错了,本王只说对了一半,本王只能控制他们死,却无法让他们生,本王只能在不满意之时sha ren,却不能因为他们擅自死亡再把他们救活。既然本王现在不用怕再有天资聪颖之辈爬到本王头如何,那只能控制别人死,而不能控制别人生,又有何意思?”
顾仙佛挟了一筷白嫩爽口的不知名肉段儿放进嘴里,一边品尝着这从来没尝过的味道一边打趣道:“老先生也不必气馁,说不定那些人死后化作星星于苍穹之中悬挂着,正战战兢兢地望着老先生。”
不待重瞳龙王说话,前来添酒的秦舞阳犹豫良久,还是小声说了一句:“子不语,怪力乱神。”
重瞳龙王哈哈一笑,看了表情肃穆的秦舞阳一眼,又看了因喝了一杯仙人醉便摇摇欲坠的叶襄一眼,略带无奈对顾仙佛说道:“本王这两个弟子啊,真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襄儿太过跳脱,做事往往不循规矩,让本王头疼得很而阳儿,则太过守规矩,甚至已经到了迂腐的境地,也是让本王不放心啊。”
顾仙佛看了略有他羞赧的秦舞阳一眼,含笑应道:“个人有个人的脾气,天地间哪有真正中庸之人呢,秦少侠熟读四书五经圣人典籍,天地间的道理自然懂得也比他人多,想必日后在武道一途之,自突飞猛进了。”
重瞳龙王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在本王年轻之时,天下动乱民不聊生,人们连饭都吃不饱,哪里还有心思的,在这兵荒马乱的乱世中找到一张带字的纸有多难顾公子不是不知道。本王当时,极度瞧不起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自然也瞧不起读书,四书荼毒生灵,五经钝化人心三纲生产奴才,五常捆绑性情,总而言之,本王当时在心中把读书贬得一文不值。”
饮了一杯仙人醉,重瞳龙王继续讲道:“但是随着日子越过越少,乾国立国之时本王有去观礼,再回到风雷山之时,便慢慢体验到读书的妙用了,文武两路,虽是殊途,但走到一定高度之后,还是同归。但本王老了,对读书也没半分兴趣可言了。不过所幸,十年前本王下山云游之时,捡到了这一颗读书种子,本王倒是要看看,踩着那些圣人典籍,这颗种子能长多高,能走多远。”
顾仙佛犹豫少许,最终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