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子闵虽然在小事上颇有些大大咧咧,可这不代表他是个没有眼力劲的人。
世家子弟若没有一点察言观色的本事,尤其是在满城贵人的天子脚下,早不知沦落到哪里去了,哪里还轮的上他入翰林院为官?
“天色已晚,再耽误下去家母该担心了。”路子闵起身,识趣地要走。
他倒丝毫没有与韩均置气的意思,有些东西,知道的越少其实越安全。好奇心害死猫,路家父子三人一向秉持这样的官场准则。
其实赵麓为今天过来除了他们三人和他的护卫以外,谁也不知。齐氏更不知道儿子此刻不在自己的院子里,哪里会担心?
“无妨,不过小事耳。”赵麓为却一副无关紧要的语气,对韩均点头示意。
确实是小事,但韩均在意的是三殿下的用意。
十月份他便要迎娶定国侯嫡次女为正妃,等于手中握住了西北地区的军权。然而圣心难测,谁又能保证这不是今上对这个文名鼎盛的三儿子有了试探之意?
好在赵麓为并不急于笼络岳家,连那日定国侯老夫人寿辰,他也不过露了露面而已。
如今更是借《读风臆评》一事,完全抽离于朝堂之外,一副醉心文学不问世事的模样。
可事实如何,大家心知肚明,不过是为了给那一人看看而已。
而大皇子虽然不比三皇子拔尖,但也有不少簇拥者,尤其是以其外祖为首的勋贵世家,很多都是跟着太祖打天下,立下累累战功的开国武将一系。
世人都说今上偏爱三子,但宫闱之中,贵妃却长宠不衰,连皇后都要退一射之地。
帝王心术,唯平衡二字。
而赵麓为,终究不是真正清心寡欲淡泊名利之人。
今早韩均正要去与路子闵等人汇合,三殿下身边侍卫长安孟突然从马前经过,塞了一张纸条给他。
“珍平茶楼,有事相商”,上面只有这一句话。
韩均知道,好戏终于开场了。
前世,三殿下也曾经给过他这样一张纸条。
只是那时候他并没有与路子闵这般亲近,为了赶上与秦先生的邀约,更兼少年意气,很是不屑于参与进皇家的纷争之中,便委婉拒绝了伸向自己的橄榄枝。
皇子虽然尊贵,但他韩均亦不是蝇营狗苟之辈,只想着凭自身才学,定能有一番作为!
终究是年轻气盛啊!
他一心只为忠君,谁也不曾攀附,最后却落得死于山崩之下。
天灾亦或人祸,韩均心中其实早有定论。但他并不打算因此而报复某一方,是他错估了利益纠纷的可怕,那么这一世,他便要参与其中,亲手博一份锦绣前程出来!
可是他并没皆送的意思。
路家虽然是新贵,可这两代却人才辈出,如今便有三人在朝为官。
有二品京官,亦有四品知州,路子闵官职虽低,可有句话叫“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其清贵由此可见一斑。
韩均脑内急转,本想拒绝,然而……
前世他死后小丫头为自己跳了往生崖,路伯父呕血不起,紧接着路家大郎便被御史弹劾“其父卧床,其妻宴请”,以不孝之名革了官职,路子闵心灰意冷,辞官归家照顾家人,路家便没落了下去。
而后,又有另几为向来刚正不阿的大人陆续遭了难。
太学院的秦先生也致仕归隐了。
他想,以后来三皇子与大皇子之间竞争之激烈程度,又加之圣上病重几乎无法管理朝政,二人私下必然极力拉拢手中握有实权的朝臣。
如果遭拒而不能为己所用,那倒不如将他拉下马来安chā_tā们的人坐上那个位置。
可从路子昕与齐琛的事情看来,不过是没有摆在台面上的想法而已,路家都不愿意失信于人。而且经过多日接触,他早看出路家几人都是一身的文人毛病。
这样的臣子,又怎么会轻易放弃为人处世的准则,而倒向某一人?
韩均知道,他拒绝更多是因为无知者无畏,但路家与秦先生一样,大概便是一身傲骨作祟。
可秦先生是大长公主驸马之弟,他们自然不敢打压太过。
但路家向来不拉帮结派,齐家更是因为路子昕为情跳崖早有不满,就算齐老爷愿意为路家说话,又岂会搭上一家老小?
不过三年之间,大関再无平静之时。
谁也不知道,皇子争嫡之后,究竟谁为成王,谁为败寇。
他胜就胜在多了一世的记忆,魂魄飘荡在往生崖之上的他,早已洞悉一切。
这次,他不再是那个不屑于人性之恶的韩均!
“已打听到了。秦先生的故交此次回京之前,曾在途中遇到匪徒,被那木杆大王子所救。”
韩均迎上赵麓为的目光说道。
赵麓为不禁想起,在珍平茶楼里,他站在窗后看着骑马而来的韩均,fēng_liú俊朗。
“本以为退之少年得志,早已不记得幼时情谊,却不成想,倒比齐安侯更懂进退之道。”
赵麓为并不看立在身后的安孟,仿佛在自言自语一般。
他目光平静而淡然,任谁看了都以为三殿下温文尔雅,颇有士林遗风。
但是安孟却知道,那里面燃烧着的,却是异常疯狂的火焰。
前一段时间,主子曾派门下幕僚去说服齐安侯,可最终却只得了一句“两不偏帮”的保证。
为此,主子还要在今上面前,保其yòu_nǚ为县主。
齐安侯虽然早已不在军中,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