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在帛海的边上,被圆明设下的法阵打入空明禁狱。所以牛昊也要从相同的地方进入。长秀带着牛昊来到帛海。这一次,满心不高兴的贲布并没出现。天色尚早,向西的落日刚刚露出赭红,给西方的天际涂上淡淡的赭红。牛昊坐在草坡上看落日,长秀找来一些枯树枝升起一堆篝火。四处打量着,匆匆离开了。长秀再回来时,手里拎着两只野兔。草原上从不缺这种东西,沙鼠、野兔。因为少有天敌,肆意生长,一个个长得膘肥体壮,个头很大。两只兔子已经死了。长秀拎着兔子坐到篝火旁边,麻利地开膛破肚剥下外皮,把两只兔子架在火堆上烤着。牛昊坐在一边看着,猜想长秀这是在给自己准备晚饭?长秀是修炼出人形的树精,听命于明镜道长,管理空明山的门户,约束山上的奇花异木。所以长秀要不要持守空明道院的戒律?道院的戒律,都是用来约束门下的弟子的,那些道士。牛昊连天晶阁的大门都没进去过,虽然身在空明山上,却并不受空明道院的约束。道家弟子需要秉持的三皈九戒,从来都与牛昊无关。树精长秀呢?长秀伸出一只脚,在那堆剥出来的,野兔的皮毛肚肠上来回踩着。那样子看着,就像是刚刚学会走路的娃娃,兴奋地踩着泥坑。长秀也很兴奋。嘬起的嘴巴,发出了哨声。哨声尖利刺耳,听不出悠扬的旋律,甚至听不出调门。长秀却吹得很得意。踩踏在长秀脚底下的那堆东西,原本还在渗出涔涔血水,却很快就被吸干了水分,变成黑乎乎的一团,泥土一样。那团东西是被长秀吃了。长秀的这副吃相,很超乎牛昊的想象。不过仔细想想,你还指望一棵大树怎么吃东西。能像人一样,两只手捧着狼吞虎咽?牛昊默默地看着长秀,长秀也知道牛昊在一直看着他。嘴里面吹着口哨,那头绿茸茸的头发上,突然间就多出一对兔子的耳朵。牛昊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眼睛花了。兔子耳朵来回摆动着,就像是一只兔子在警惕地聆听。长秀转动着一双小眼睛,瞟向牛昊。牛昊忍不住哧地笑起来。长秀也跟着笑起来。跳动的火苗炙烤着柴架上野兔的酮体,发出滋滋的声音。长秀转动着烧烤的野兔,扯下烤好的部分递给牛昊。牛昊接在手里咬着,跟着长秀的目光一起看向西方的天际,看着渐沉的落日,把天色涂成染血一般的红色。牛昊原以为,一段从没有人去过的征途,自己的内心应该紧张,甚至充满恐惧。可是此时此刻,牛昊能感觉到的,却只有惬意。守着温暖的篝火,吃着焦香的兔子,跟着一个树精看夕阳西下。还不够惬意吗。长秀转过头,冲着牛昊说道:“你,救,朋友。我,等,你。做,朋友。”当然!牛昊握住长秀覆盖着坚硬树皮的手掌。“我跟你做朋友,至死不渝!”长秀一张脸上神情肃穆,盯着牛昊的一双小眼睛里闪着光,流露出隐隐的感动。是不是,应该拥抱一下?牛昊心中闪出这样的念头。面前的,长秀那张皴皱的脸突然间就变得毛绒绒的。毛绒绒的一张脸上,尖耸出来的鼻唇一抽一抽的,像是在探闻牛昊,是不是吃兔子r啦!那是一张兔子的脸。牛昊毫无防备,被吓得哈地一声叫起来。长秀跟着发出一阵桀桀的笑声。绿茸茸的脑袋顶上冒出一对兔子耳朵,欢快地来回摆动着。天黑了。长秀开始布设法阵。法坛法阵,都是道家弟子施法的手段。法坛庄严。诸多法器法宝摆在法坛上,开坛的道家弟子嘴里念念有词,搬请仙师或者天庭的尊神降临,助力弟子施展神通,降妖除魔。法坛一经摆设,不能移动。用于战斗时,周围常常需要同门弟子护法,防止法坛破坏,法力中断。天晶阁的弟子曾经摆设法坛,施法困束阿福。牛昊情急之下毁了法坛,却还是没能救回阿福。道师自然。道家弟子认为,世间万物皆有力量。善加利用,就能巧夺天工。法阵只用唾手可得的草根树皮、岩土矿泥,细心布置后加入道家符咒,就能唤醒强大的自然力量。法阵强大,其中的奥妙变化万千,新晋的道院弟子根本无从施展。法阵的奥义更是艰涩难懂,需要天生的灵性与之呼应。许多道院师尊能传大道,能答疑惑。却终生无从领会法阵的奥秘,更不会排列法阵善加应用。牛昊看着长秀。长秀在两道山坡中间平整出一块空地,在平整好的地面上勾画出一个闭合的圆环,又用准备好的药粉在圆环中洒出一个三角。三角形的三个尖角顶住圆环,又用石子和木片排出类似符文的图案。牛昊居高临下,看得清楚。不得不佩服长秀。这家伙,一个树精,榆木脑袋,竟然能记住这么复杂的东西。法阵看似在地上勾勾画画,区别不大。一旦被激活,作用却千差万别。别的不说,圆明就因为用错了法阵,原本应该把清平毁尸灭迹的,却变成元神打入空明山下,留下一具僵硬的身体变成问罪的证据。长秀在山坡中间布设了法阵,抬起头还没看到牛昊呢,却看到了贲布。贲布站在十几丈外,巨大的身体在夜色中也是白森森的,让人一眼就能看见。长秀惧怕贲布,瞬间就呆住了。牛昊也看到贲布,忽地站起身。贲布却并没有冲上来的意思,只是默默站在原地,瞪着一双大眼睛盯着牛昊看着。你这是,来给我送行?牛昊禁不住在心里想。搞得我好像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一样。牛昊打定心思是要回来的。回来了,就能下山去见小七,以解思念之苦。但其实,牛昊知道这一趟绝不那么简单。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