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江传雄难得地抽出半天时间带江月棠到大河乡去看荷花。
这天正好是上官澈沐休日,所以江月棠没有课。
但江月棠还是利用上午的时间复习了一遍这几个月以来上官澈教她的内容,到了下午时才安心地跟江传雄出发。
大河乡在城郊,从江府坐马车去需要三刻钟的路程。
一路上,江月棠都津津有味地欣赏着窗外的风景。
他们经过了屋宇华丽的富人区,也经过了装修简陋的穷人区,见到了截然不同的两种生活。
“阿爹,同样的一个地方,为何会有这么明显的贫富差距?”江月棠忍不住问江传雄。
江传雄答道:“有政策的原因,地理环境的原因,但最重要的还是个人的原因。”
他摸着她头接着道:“有些人天生脑瓜子灵活,又善于寻找赚钱的机会,所以能赚到钱;有些人出身好,受到好的教育,长大后便能有一官半职,也就有了固定的收入,所以也能过上体面又富足的生活;有些人虽然出身很普通,但他有志气,又肯钻研,所以能靠着自己的努力在社会上闯出一条路来,这样的人当然也能过上不错的日子;如果一个人不思进取,又不爱动脑筋,除非家底极其丰厚,否则这辈子还是很难过上富足生活的;还有些人是因为性格、眼光的原因而找不到适合自己的方向,或者找到了但又没有坚持下去,所以也会招致失败;当然,也有一种人是生来就淡泊名利的,在他们眼里,无所谓富有或贫穷,只要平平淡淡地活着就是了。”
“那么阿爹是属于出身好、受到过良好教育又爱动脑筋的一类人咯。”江月棠微笑道。
江传雄也微笑,道:“单有这些还远远做不成首辅,还要对国家和国民有强烈的责任心和使命感,有这两样还不够,还要知谋善断、知进退、不树敌。‘不树敌’这一项尤为重要,以前我不怎么觉得,现在越发觉得它重要了。”
“阿爹一生中有过敌人吗?”江月棠便好奇地问。
“也许有些人把我当敌人,但我的心里没有敌人。”江传雄微笑道。
“因此,就算别人想对付你你也不接招对吗?”江月棠歪着头看着他问。
“是的,我的敌人只有我自己,现在我也慢慢地与自己和解了,哈哈。”江传雄笑道。
他已经五十二岁了,什么都看得通透了。
江月棠忽然想起‘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那句话来,心头顿觉一片明朗。
他们在大河乡的村口下了马车,然后沿着十里荷塘边走边看。
这正是荷花开放的时,可惜今年开得并不多,因此他们举目所见都是大片碧绿的荷叶,只偶尔在这荷叶上盛放着一两朵或红或粉的荷花。
但正如‘物以稀为贵’那句话一样,这些疏疏落落地开着的荷花就显得无比的养眼了。
“燎沉香,消溽暑。鸟鸟雀呼睛,侵晓窥檐语。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①”江月棠不禁吟道。
江传雄也附和道:“故乡遥,何日去。家住吴门,久作长安旅。五月渔郎相忆否。小楫轻舟,梦入芙蓉浦。②”
父女两相视一笑,继续往前走。
在一处窄小的过道上,迎面走来了一对挑着东西的中年夫妇。过道太窄,只能容许一个人经过,于是江传雄对江月棠和手下说:“我先退后几步,让他们先过去。”
江月棠点头。
江传雄的一名手下便有些不解了,一边退一便道:“大人,您年纪比他们大、地位比他们高,应该是他们先让您的吧?。”
“他们挑着担子,我们空着手,当然是我们退比较好。”江传雄答道。
那名手下便没了声音。
待那对挑着东西的夫妇过去后,他们一行人再继续前行。
太阳偏西了,阳光便没那么猛烈了,风轻柔地吹过来,夹着花香,让他们倍感惬意。
他们边走边看,但并没有多认真地赏花,反而是更加享受这漫步郊野的感觉。太阳一点点地西沉了,夕阳染红了天边。
对于特别喜欢欣赏夕阳的江月棠来说,这又是一个极佳的欣赏机会,因此她站在荷塘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专注地欣赏着天边的夕阳。
其他人也停了下来,边欣赏着夕阳边聊天。
就在那一刻,江月棠忽然想站到更高的地方去,去找到一个更佳的视角来看夕阳和眼前的世界,于是她对江传雄说:“阿爹,我想到前面那座山头上去,在那里看夕阳。”
那地方离他们所在的地方看起来并不远,但真要走着去的话却需要花些时间,然而既然江月棠想去,江传雄倒也愿意满足她的这个小小要求,于是笑着陪她上路了。
大约花了两刻钟的时间,他们到达了那座山的山顶,站在那山顶的草坡上看夕阳和脚下的一切。
“阿爹,为何您能做到为官将近三十年而不树敌?”江月棠问江传雄。
虽然一度她觉得司马彧与江传雄似乎有些敌对意向,但或许正如江传雄所说的‘我没有敌人’那样,江传雄以自己的态度巧妙地平衡住了对方的敌意。
江传雄笑着反问她:“站在山顶看眼前的一切时,你的感觉如何?”
她认真地想了想,答道:“看得更远、更全面。”
“还有呢?”
江月棠又想了想,道:“一切事物好像都变小了。”
“是的,”江传雄赞许道“当我们站在这里,先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