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唉……身抱旧患,难耐颠簸,幸在大将军不弃此残废身躯……”
讲到这里,金玄恭脸上便闪过一丝黯然。旧年他奉父命率部助战羯国,却遭到羯国背信弃义的反杀,逃亡途中跌落战马,胯骨重创,虽然休养经年,但也只是寻常走路尚可,一旦乘马纵行,仍是剧痛难忍。
辽东慕容氏不同于行台博大,不能乘马便意味着很难再领军,慕容子嗣众多,对于一个半废的儿子自然也不会再如何看重,特别金玄恭并没有母族可以依仗,被父亲放弃,被兄弟排斥自然也不意外。
所以对于大将军今次肯于给他这样一个机会,金玄恭也是分外珍惜,主动请求前往最凶险之处任事。
曲周位于上白羯军眼皮子底下,一旦城破,别人可以逃,金玄恭是逃不掉的,因是他也是心存死志,决意此次得用不成功、便成仁,无作二顾。
其实究其内心,未尝没有自暴自弃,被父亲远逐,远在千里之外的兄长还恨不能除之而后快,若是不能在王师部伍中得于立足奋进,他已经找不到再活下去的意义。
听到金玄恭的回答,桓伊倒也心生几分怜悯,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对这个允文允武的幢主已经颇有好感,略作转念之后他便笑道:“大进之年,不患无力争功,唯患怯于立志。沙河谢大都督,力不能为伧夫敌,但却能趁于大将军拔举恩用,以才御众,为海内名将、王道重臣,踵行于后,不亦快哉!”
金玄恭闻言后便也大笑起来,脸上失意一扫而空:“恩义加我,残躯更加不可自弃。驽马跬步,未必不可千里!”
一行人返回城中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用餐之际,金玄恭便又让人将已经整理出来的县务籍册转给桓伊,并将他此前挑选的一些乡豪任事者向桓伊一一引见。
桓伊虽然仅仅只是就任县尉,但眼下他是行台唯一任命的县署官员,自然也就是没有争议的主官。之所以并不直接就任县令,还是行台留下的一点余地,择乡户之中贤长者就任主官,也能让这些地方上的乡人尽快入治。
郡县入治,责任多半在于吏事。如果派遣县令等主官前来,一旦主官能力不足,便很有可能会被乡势架空,而主官为了保证自己不受责罚,也会在一定程度上给这些地方上的乡流顽疾遮掩庇护。
所以在已故司隶山遐的建议下,行台在选派新复领土的县署官长的时候,往往特意空出主官的位置,以此来吸引那些地方上求进的乡豪,而行台直遣的官员只担任佐2职事,实权握在手中,而那些乡豪为了争取主官的职事,便不会过分的掣肘,能够让县务更快的行入正轨。
而且这些佐2职位可不是什么座谈清职,每天都有大量的事务要处理,有没有这方面的才能,吏治稍作考察便能一目了然,可以及时的将一些鱼目混珠之辈清理出去。同样的,如果能够胜任一县事务,得于历练之后,放之州郡也有起码的才干保障。
正是因为山遐所提出的这一点吏用技巧,行台才能在很短的时间里便培养出一批成熟的郡县良才,像是早前西征关中所任用的一批年轻官员们,如今已经逐步走上州郡层面,各有建树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