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筐最底下是一摞旧报纸。
那么厚一摞要五分钱,难怪人们都喜欢跑收购站。
运气好,淘到的好东西还是不少的。
出了收购站,转头就能看到矗立在街头的百货门市,也就是狭义的供销社。
不过向刚并没马上带清苓去买东西,拿出手表看了看时间,见已经正午了,提议说:“咱们先找个地方吃饭。”
百货门市不远处有家国营饭店,他想带她上那儿吃。
“师傅说那里面的东西不仅贵,还要粮票。”清苓扯住他衣摆,摇摇头,“要不还是算了吧,咱们不是带了吃的吗?找个阴凉地方坐下来,凑合吃几口就行了。”
其实带的东西不少了,她准备的花卷,他煮的鸡蛋和野菜饼。渴了还有水喝,已经是很不错的午餐了。谁家出门会准备得这么丰富?一般都是干巴巴的俩玉米馍馍,再不就是粗粝得卡嗓子的黑馍馍。
“粮票我有。”向刚拍拍裤兜,特意留了几张呢,就是想着来县城时,带她上饭店好好搓一顿。想她过去几年,县城想必都很少来,更不说上饭店吃了。
至于早上带的那是以防万一用的——万一饭店人满为患,又或者回去晚了肚子饿。
不过到了国营饭店门口,别说人满为患,坐桌旁吃的人都寥寥无几。
一名身材偏胖的营业员,斜着身子靠在开票台前,挥着手里的蒲扇赶苍蝇,看到清苓和向刚并肩进来,语气懒洋洋地问:“吃饭还是吃面啊?”
服务态度差得和收购站里那位颤巍巍的出纳大爷一开始问他们“买还是卖”时如出一辙。
不过人家大爷后来可好了,收购草药时不仅分量称的平,完了还笑眯眯地送他们出来,还说以后有啥要卖的随时送去。
“你想吃饭还是吃面?放心,粮票够咱们吃这一顿的。”向刚安抚地冲她笑。
清苓想想也是,这会儿烈日当空,阴凉地方不是那么好找,不如就在这儿吃得了。正好尝尝饭店里的饭菜,是不是真像原主刻在记忆深处的那么美味。
相比吃饭,清苓更想尝尝馄饨,上辈子可没有这东西。向刚就要了两碗桃花面,外加一盘蒜茄子、一盘炒猪肝。
桃花面其实就是馄饨和面条的组合,再浇上香喷喷的肉汁臊子,皮薄肉厚的馄饨舒展在碗里,仿若朵朵桃花尽情盛开。
桃花面三角五分一碗,并且要三两粮票。
炒猪肝不要粮票,却要八角钱一盘。
就这么一顿饭,花出去了一块五角,外加六两粮票。
好在味道还可以,尤其是馄饨的,香香脆脆的很好吃。否则不得心疼死。
两人闷头开吃。
营业员瞟到他们脚边的木桶,阴阳怪气叫了声:“哟!好大的鱼啊!这么大两条,带回去吃得完吗?”
言外之意,转让一条给她得了。可又不敢明着说,生怕有心人听到跑去举报。
“我们家人多,吃得完!”清苓笑眯眯地说。单凭她那样的态度,即使放臭了扔掉也不给!
营业员顿了顿,“切”了一声,翻着白眼傲娇地走开了。
直到清苓他们起身离开,都没再见她过来招呼。
“走吧,趁中午人少,咱们去把单子上的东西买齐了。”向刚背起竹筐、拎上鱼桶说。
清苓正要点头,那斜眼看人的营业员突然飞来一句:“真当还是旧社会的娇小姐呢!一点不知道帮男人搭把手。我儿子要是敢找这样的对象,就把他撵出家门去,哼……”
向刚倏地沉了脸,回头看着营业员,一本正经地说:“有你这么刻薄的娘,你儿子即使想找也未必有姑娘肯嫁他,更别说我媳妇这么好的。”
“你……”营业员气得脸色涨成猪肝色。
清苓本来很生气,莫名其妙被人指着鼻子骂,不就是想要鱼没给她么,至于这样。
可被向刚这一说,心里的气噗地全瘪了,憋着笑嗔了他一眼:“走啦!她儿子找不找得到对象用得着你操心!”
两人相视一笑,心情愉快地迈出国营饭店。
“好哇!你们俩我记住了!”营业员跳着脚凶巴巴地说。
“记住就记住,还怕你不成!”清苓扭头,冲她扮了个鬼脸。
反正饭店里的菜,味道也就那样。吃一顿不仅贵,还费粮票。还不如在家做呢。
不就是肉馅儿馄饨吗?回去就带小金上山,逮它十只八只野鸡,包鸡肉馅儿馄饨、下鸡汤面,味道保管比饭店的还要好!哼唧!
向刚摇摇头,扳正姑娘的脸:“别理她,越理越得瑟。”想了想又说,“以后我不在,你别一个人来这里吃饭。”到底担心她被人欺负。
清苓点头。这么烧钱的地方,请她来她都不愿来。
百货门市就在旁边,马路都不用穿。红砖黑瓦,在一众灰不溜秋的民居映衬下,十分显眼。
前后两排各有六间的门面,前排是门市营业部,六间门面几乎全部打通;后排为办公室、库房以及食堂。
中间的院子用来堆放或是检验收来的货。
四周围着一圈四五米高的红砖院墙,墙头插着尖锐的各色玻璃,让某些心怀鬼胎想做点什么的宵小之辈望而生畏。
大门前矗立着两根粗 | 壮的圆柱子,上头刷着崭新的标语,一边是“增产节约、志愿建设”,另一边是“保障供给、发展经济”,门上方刷着一条横批——“为人民服务”。
许是今天是夏收分粮后头几天,来供销社买东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