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晨光下,那人正低着头,朝她看过来,墨玉似的眼眸里透着无限的柔情,以及隐隐的不安。
“你怎么会在我房里?”
许含章刚一开口,便发觉自己的嗓子嘶哑得有些厉害。
而她的肩膀,她的腰,她的脊背,她的双腿,也开始隐隐作痛。
她并非是天真懵懂的小姑娘,略一思忖,立刻就想起了张玉郎阴森无比的神色,想起了他方才温柔的情致,接着便想到了某种最坏的可能。
“不会的,不会……”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却仍存着侥幸的心思,深吸一口气,将盖在身上的丝被拉开了一角。
被子下的她,是不着寸缕的。
“怎么会……”
她立刻受惊似的蜷进了被子里,将自己的周身牢牢裹住,喃喃道。
那一切是真真切切的发生了,覆水难收。
如果……
如果那个人是凌准,她虽是会羞恼,却不会感到后悔。
可惜,不是他。
“是你?”
半晌后,她艰难的抬起头,望着崔异,问道。
“是……”
他竟是露出了罕有的羞窘神色,隔着被子,轻柔至极的拥住了她的肩,低低道:“是我。你不要恼我。昨晚,我们都被下了药……一时,情不自禁……你放心,我会补偿你的……我会尽快和你成亲,照顾你一生一世。至于名义上的那些束缚,我这就去妥善解决掉,绝不会让它成为我们之间的绊脚石。”
他已没有了昨日濒危垂死的迹象,此刻尽管是低声下气的说着话,却透着股中气十足的力道,脸上神采奕奕,看上去居然比她还要有精神的多。
她本该为着这样的好转而欣喜的。
可她此刻并不想多看他一眼。
于是她闭上了双眼。
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和我成亲?”
她沉默了很长的时间,忽然就像是有些怕冷似的,将被子裹得愈发的紧了,轻声问道:“你觉得,这就是补偿了?”
不待他回答,她便突兀的笑了一声,“你以为,只要你肯屈尊纡贵的娶了我,就是对我最大的恩赐和补偿了?你也不想想,谁愿意和你这样的人过日子!”
又讥诮的说道:“我说错了,谁都愿意和你过日子。除了我。”
其实她是很想痛哭一场的。
但木已成舟,即使她把眼泪都哭干了,也没有任何用处。
她已经不再是昨日的她了。
“早知道,我就该听他的……”
她就不该这么着紧的赶回来,不该和凌准为此生出了嫌隙,更不该在入夜后仍于府中逗留。
要是她肯听凌准的,可能便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而眼下,说什么都太迟了。
如今的她,还有何颜面再在他的跟前出现?还有什么脸能若无其事的嫁给他?还能真用这具残花败柳的身躯去陪伴他?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和她遭遇了一样的事,那你还会娶我吗?娶了我以后,会不会嫌弃我?会不会找别人?”
在那座城郊的农舍里,她曾经问过他这样的话。
“我不会娶你,也不会嫌弃你,更不会找别人……因为,你如果能遇到那种事的话,就只有一种可能——我死了。”
她相信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绝没有骗她。
可正因为如此,她便愈加无法面对他,无法和他说实话了。
若是让他知道了真相,他一定会在盛怒之下找崔异拼命,继而把他自己的命也搭进去,甚至连累到他的家人。再不济,他也会生出自毁的倾向,整日郁郁寡欢,一蹶不振。
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样的事发生,不能看着他死,不能。
可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人的缘分断开,再无继续的可能。
她到底该怎么办,怎么办……
“你用不着补偿我。”
良久,她还是没想出最妥善的法子,便只能先把崔异推开了,接着径自坐起来,任丝被从双肩滑落,露出了其下青紫密布,微有些红肿的肌肤。
一个刚刚失去清白的女子,居然就能当着男子的面,这般大喇喇的袒露着承欢过的身体。
真是不知羞耻。
可羞耻留着,又能拿来做什么用呢?
“兴之所至,一朝云雨。对你这样的贵公子来说,想必是很寻常的事。”
“对我来说,也是很寻常的事。”
“所以,就不劳你费心安置了。”
虽然她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凌准,但她至少知道,现下是绝不能再和崔异有牵扯了。
于是她一扫之前的惊惶无措,下意识就想要自行起身,去寻一件衣裳来遮体,而不是继续躺在他睡过的床榻上,盖着他用过的被子。
“你别乱动。我先打盆热水来,帮你擦身。”
崔异的神色居然还是羞窘的,慌忙就将她拦腰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回了榻上,将她严实的裹好,接着转过头,唤了声侍女,让其将热水放在了帘子外,由他亲自端进来,将干净的巾帕拧好了,细细的擦拭着她的身体,低声道:“你明明……也是初次……为何非要嘴硬,说那是寻常事呢?”
“关你何事?”
她极为冷淡的瞥了他一眼,木然道:“劳烦你给我找一身衣裳遮遮。就这样赤条条的晾着,我迟早会得风寒的。”
“是我大意了。”
他如梦初醒,面上仍是带着诡异的羞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