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也不稀罕就是了。
“我们走。”
所以,她也不会有任何留恋。
半个多时辰后,山坳里的人便走了个干净,连一个竹筒、一张布片都没有留下。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
许含章缓缓的睁开眼来。
在阿娘消散后,她就没有再遇着拦道的人了。
可她迟迟未能苏醒。
因为,她有些不愿意醒来。
她还眷恋着那似假似真的温情,明知不合时宜,却舍不得离开,总盼着奇迹能再次出现。
但奇迹终究是没有出现。
她怅然的立在茫茫的雾霭中,一时竟是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直至想起了在现实中等着她的那个人,她才如梦初醒,赶紧收束了自己的意识,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你醒了?”
而后,她听得耳边传来了一道熟悉无比的声音。
“十一?”
许含章立刻又惊又喜的坐起身,朝着他嫣然一笑,“好久没见着你了。”
“只有几日而已。”
凌准上前一步,将大迎枕塞在了她的背后,很是认真的盯着她瞧,“以后,等我们成、成亲了……你天天就能见到我了。”
话一出口,他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可再怎么不好意思,他终究是把话说出来了。
这,也算是一种巨大的进步了。
“好……”
一应声,许含章也有些不好意思。
可再怎么不好意思,她终究是坦然的点了头。
四目相对间,便让二人不自觉的陷入了一种暧昧的氛围中,美好而又静谧。
她略有些不自在的揪紧了袖口,双颊微红。
可凌准却忽地皱起眉,想起了前几日在酒肆里见面时,她曾单独与他说起过吴娘子的事,并怀疑她命中的大劫会和吴娘子有关,但他却没怎么放在心上,觉得她实在是高看了吴娘子的手段,过于杞人忧天了。
而后,事实证明吴娘子虽没有厉害的手段,但添起乱来着实是一把好手,把这么多人都拖下水,连带的大家都不得安生。
他早该把她的话当真的,不该一味抱着盲目乐观的态度,管她是多心也好,多想也罢,他都该小心翼翼的提防着吴娘子,或者……
直接在吴娘子的药膏上动个手脚,让对方的脚踝骨继续肿着,继续在家中静养,继续出不了门。
“都是我不好。”
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此次若不是他开头疏忽,中途莽撞,那最后她也就不会被卷进来了。
若不是郑元郎存着恶趣味,在酒肆偷听了二人的谈话,提前告知崔异,做好了准备,那善后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想到此处,他只觉自己才是个扫把星。
如果不是他把吴娘子招惹上了,又怎会把她连累到?
在益州的时候,也是这样。
如果不是他自作主张的把她拖进了主簿府,就不会发生之后的事了。
在长安的时候,同样如此。
如果不是他把郑元郎拽到了她的面前,就不会让她暴露了。
“不。”
许含章看出他心情不佳,也不急着去安慰,而是笑意更浓,“那都是因为你太好了。”
正是因为他太好了,吴娘子才一直放不下他,一直都对他有着谜一般的执念。
也正是因为他太好了,所以才无法对旁人的安危坐视不理,且什么大事都想要自己一肩扛下。
“看不出来,你在油嘴滑舌这方面还挺有一套的。”
凌准被她哄得心中一荡,正想投桃报李,也开口夸一夸她,冷不丁就被郑元郎用一个胳膊肘给挤开了,“是不是趁我不注意,偷学了几招,嗯?”
“他呢?”
许含章没去看郑元郎那颗晃来晃去的大脑袋,而是转眼打量着四周,确认自己是被安顿在了驿站最好的房间里,却不见崔异的人影,不禁有些担心的问道。
“先回去了呗。”
郑元郎奋力挥舞着胳膊,继续往她的面前挤去,怪腔怪调的说,“就这么点儿破事,难不成还要你的‘子渊哥哥’驻守几个通宵?”
说着偷偷摸摸的对凌准使了个眼色。
“是,的确是……破事。”
凌准忍住被那声‘子渊哥哥’膈应的冲动,附和道。
虽则崔异的处理显得很冷血,很无情,断绝了她和真正的亲人见面的机会,但从长远来看,的确是最好的选择——只是不经意的助了阿婴的势,就能让其和部族的人内斗不休,无暇顾及其他琐事,遑论是千里迢迢的回来,继续找许二的茬了。
从此以后,许二就真的没有任何麻烦了,真的能做个寻常而普通的小姑娘了,不用担心还有什么大劫在等着,还有什么算计在候着。
至于家人,也只是少了那一个无关紧要的。
而他,一定会重新给她一个家。
给她一个最紧要的,最重要的家。
因此,他便同意了郑元郎的提议,将阿婴的事死死瞒了下来,免得节外生枝。
“她呢?”
许含章本能的觉得其中有什么蹊跷,却很知趣的没有多问,而是又打听起了吴娘子的下落。
“她一醒,就木木讷讷的不说话,也不吃东西,不喝水。然后,二叔就先把她送回去了。”
郑元郎答道。
为着避嫌,凌审行是最好的人选了,任哪个当爹做娘的看见了他那副胡子拉碴、浑身脏污的尊容,便不会强行把自家闺女塞给他的。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