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应国公夫人送你的定情信物吗?”
郑元郎将步摇拈在指间,打趣道。
那日在曲江边,她和应国公夫人具体说了什么,他听得并不真切,但之后应国公怒气冲冲的前来,痛心疾首的指责二女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勾搭,并一把夺过了这支步摇,讽刺她们是交换起定情信物来了,他则听得一清二楚,而且还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嗯。”
许含章白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应声,信手将步摇接过,却没有往发髻边插去,只随意笼入了袖中。
他不禁为之一愣,旋即想道:这是被婢女服侍惯了,连首饰都不会自己戴了?
真是个不中用的!
不过,他其实可以帮忙戴的……
当然了,就算她苦苦的哀求他,他也不会帮的!
他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跟着她,进了铺子后面的作坊。
“对了,你是要炼丹吗?”
若只是要了硫磺或雄黄做材料,他还可以当她是采纳了他的主意,准备造一些新的胰子出来,但加了硝石,用途明显就不一样了——自炼丹术兴起,方士便极为重视硝石,将其写进了丹经《三十六水法》中,并说它是“感海卤之气所生,乃天地至神之物,能使七十二石化而为水,柔润五金,制炼八石,虽大丹亦不舍此”,还捣腾出了磺硝法,利用烧熔的铅与硫磺混合,再加上硝石一起炒制,很快就会生成赤红色的铅丹,美其名曰为仙丹。
“不是。”
许含章又白了他一眼,悠悠的开口,“《真元妙道要略》中曾记载,有以硫磺、雄黄合硝石并蜜烧之,焰起烧手面及烬屋舍者。”
什么?
郑元郎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难不成是一时兴起,就打算效仿一把,顺手将铺子炸了?
可她走的历来就不是如此莽撞随性的路子。
既然已知道了这个配方的不妙,但还要坚持开炉,那定然是有了别的想法。
“可以先试一下伏火法,将它们的烈性压下去——硫二两,硝二两,马兜铃三钱半。右为末,拌匀。掘坑,入药于罐内与地平。将熟火一块,弹子大,下放里内,烟渐起……然后……再试一下旁的配比,引之,看能否引发其他的反应。”
一想起原主周三郎都在这上面栽过大跟头,许含章心里便愈发没有把握,但不试一试,总归是不甘心的。
若是真的成了,那凌准带着它出行时,但凡对上了南诏人,就能多上几分必胜的把握。
他从来都尊重她的选择,她的决定。
作为回报,她也不会阻拦他这次的选择,不会去干涉他做出的决定。
既然他执意要去,那自然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而她即使知道吴娘子的存在会对自己不利,倒不如顺水推舟,将其彻底推进南诏人的阵营,任其自生自灭、不予理会的好,但眼下她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如今最要紧的,是想尽办法助他一臂之力,而不是拖他的后腿。
“你这是要……”
郑元郎猛地明白过来,喃喃道:“这、这可不止五百两的价值了……”
接着一把将掌事的揪了过来,“立刻派人回府,把家主请来!”
又道:“再派一个人去西市,把烟火铺子的匠人叫过来!”
“还有,把城郊那所丹炉房里的方士都弄来!”
家主?烟火?匠人?丹炉?方士?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虽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掌事的很有眼色,没有多嘴多舌的问上半句,马上就利索的转出门去,自去操办此事不提。
黄昏。
官道上。
“那里离长安并不算远。要是我们运气好,说不定能赶在她的生辰前回来。”
凌审言骑在马上,十分轻松的开口。
“希望能。”
凌准微微皱眉。
他原本是想等她的生辰过了再走,但二叔竟是一刻都待不住了,执意要先走一步。
因着担心二叔一个人会在路上出事,他只能违背了同郑元郎商量好的事宜,不再留在家中,耐心等对方传来的消息,而是当天就跟着二叔出城了。
希望,他真的能如期赶回来。
也希望,郑元郎到时候就不记恨他的自作主张了。
“那个穷地方,大概是占了依山傍水的便宜,气候挺宜人的,很适合避暑。但除此之外,也就没有别的好处了。”
“那里的山很高,可树木就只有常见的那几样,根本就不稀奇。”
“那里的水土挺一般的,连灵芝、人参都长不出来,只会长些野草,开些破花儿。”
“河边倒是有很多平整的青石板,挺适合在上面捶衣裳和睡大觉。”
“其实,那儿也有个风景很不错的地方,要啥有啥,还能观云海赏日出,只可惜被清河崔氏的人拿去了,修成了避暑山庄,闲杂人等都进不去的。”
为了打发沿途的时光,凌审言便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而那个姓崔的小子也真是病得不轻!如果想要避暑,就好端端的呆在家中,敷一敷冰块,找几个漂亮婢女打扇送风不就行了么?为何非要削尖了脑袋,一个劲儿的往那儿跑?”
“他娘的!要是他能管住自己的腿,不犯贱,那保准屁事儿都没有!”
说着说着,就变成了抱怨。
“我这都一把年纪了,还要去为了当年的事给人擦屁股!”
“这都是他害的!”
“我看他就是个灾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