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
郑元郎侧头一看,见一丈开外又设了一溜儿的案几,在素色的茵席上跪坐着的,都是些年轻的男子,虽做出了目不斜视状,但眼角却时不时的瞟了过来,明显是在偷窥这边的贵女们。
真是虚伪啊。
要看,就大大方方的看,再不济就凑近了瞅,用得着这般假正经么?
他一边高高在上的鄙视着众人,一边若无其事的将视线收了回来。
然后,他对上了许含章那坦荡到无以复加的目光——她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张都尉的夫人瞧,面露痴迷之色,似乎是生怕少看一眼,就吃了大亏似的。
这幅模样,可真是像极了急色的登徒子。
所幸女眷们都将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的小盒子上,还尚未有人注意到她的失态。
“咳咳……”
于是郑元郎轻咳了一声,适时的提醒道:“有什么好看的?”
他阅历丰富,早些年就见惯了类似的熟妇风情,知晓她们的韵致并非是天成的,而是由过往的经历沉淀而来,因此不觉得其中有任何惊艳之处。
“什么都好看。”
许含章却是很少见到,故片刻后才艰难的移开了视线,恋恋不舍的总结道。
“盒子里装着的,是你弄出来的东西?”
郑元郎朝她翻了个白眼,又道。
“是。”
她答着话,目光不自觉飘向了坐在首席上的崔异。
看来,她一路上的紧张,他是放在心里的。所以在支开她的时候,就已经做好替她打头阵的打算了。
其实,他并不是喜欢和人交际的性子,今日却要为了她捣腾出来的这些小物件,就和这么多人周旋……
真是,难为他了。
他如此细心的为她考虑着,她却只惦记着先去茶寮边和凌准一聚。
念及于此,她不由又是惭愧,又是感动。
但如果她知道了真正卖苦力赚吆喝的人是被她定义为孔雀的张玉郎,估计就不会对崔异有多少感激的情绪了。
“你回来了?”
崔异敏锐的察觉到有人在注视自己,立刻神色冷淡的转过头来,待瞧见是她后,不禁面露笑意,就着一旁的清茶漱去了自己口中的酒味,然后起身,快步朝她走来,伸手掸去了她肩上的落花。
“嗯。”
因着心里有愧,许含章便没有躲闪,老老实实的接受了这个略显得有些亲昵的举动。
“呸。”
张玉郎眼尖的瞅到了这一幕,不由在暗地里啐了他俩一口,接着继续扭过头,和几个颇有才名的男子行酒令,并时不时的飞起一个眼风,端起酒杯,向着女眷堆里的某位美人儿遥遥的一敬。
“三姐,张都尉真是个好不正经的人呢。”
美人儿不动声色,一旁的庶妹却按捺不住了,娇嗔着说道。
她的声音很小,却恰巧能让那边的张夫人听到,真可谓是修炼到了妙到毫官道上驶来一辆华丽的马车,车上的帘子早就打起,一个相貌英俊的少年探出头来,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河边的少女:“穿黄衫子的少女不错,身段可真曼妙啊,头上簪花那个也不赖,一双凤眼水汪汪的……”
“公子爷,马上就要到太傅府了,您还是收敛一点吧。”,他的贴身小厮知书不由出声提醒道。
一听到“太傅府”三个字,英俊少年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我爹也真是的,许太傅不过是个担着虚名没有实权的糟老头,能有什么结交价值。”
陈国的太傅从来都是一个高级虚衔,不会参与太子的教导,只是天子用来褒奖饱学之士的荣誉职。但再没有实权,也是正一品官,比从一品的骠骑大将军品阶高。
少年是当朝骠骑大将军范泽的长子,姓范名舟,但他从小养在都城,只会在脂粉堆里打滚,身子早被酒色掏空了,在武艺和带兵上都毫无造诣,没有自家老爹的军人铁骨。
知书不敢妄加评断,只得往其他地方打岔:“据说许太傅的孙女才德兼备,秀外慧中。”
清晨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一推开窗,便看见桃红附带宿雨,柳绿更带春烟的好景致。一阵风过,就有花瓣跌下枝头,寸寸软红,漫天飞舞,最后轻飘飘的坠地。
许含章披散着一头如墨青丝,悠然伫立于窗前,不自觉的伸手去接那些落花。
这片桃林和老屋门前的很像,但也只是像而已。老屋前是再普通不过的乡野桃花,而这里却有撒金碧桃、千瓣桃红、品霞、绿萼垂枝、紫叶桃好些个品种,花型繁复,花色不一。
“小姐,您醒了也不叫玉珠一声。”,听到屋内开窗的响动,一个瓜子脸杏核眼的丫鬟从外屋走进来,找出一件天青色的轻纱薄衫给她披上,嗔怪的说:“您要是着凉了,会打死我的。”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打死了正好给我换个新丫鬟。”,许含章眨了眨眼。
“小姐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一定舍不得。”,玉珠笑嘻嘻的答话。
许含章还未说话,林嬷嬷就走进屋来,面色不虞的呵斥道:“你这个小蹄子越来越恃宠而骄,不知道尊卑贵贱了,竟然敢跟小姐嬉皮笑脸的,再这样不知轻重,就把你扔到厨房做烧火丫头。”
林嬷嬷积威甚深,刚才还笑语晏晏的玉珠立即垂下头,低声说道:“嬷嬷我错了。”
“知道错就好,以后老实点,免得让人笑话你是乡下来的不懂礼数,顺带把小姐也说进去。”,林嬷嬷板着脸。
听到这里,许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