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温情的气氛很快就被人打破了。
那个女子竟是悄悄的跟在爹的身后,来到了医馆,跪在阿娘的面前,苦苦哀求道:“姐姐,我和大郎相识已久,早就是他的人了……我也不敢奢望什么,只求他偶尔能来看看我,就好了……因为,我没有了他,真的活不下去啊,我已经快要崩溃了……我并非是不知廉耻的人,只是……情不自禁……”
“谁让你来的?”
爹气得脸色发青,就要将她往外赶。
“大郎,你怎能这般无情?你忘了么,你在外面给我买了一座小宅子,说要和我单过的。刚刚你还去了我那里,说是要纳我进门,给我一个名分,但你担心姐姐她不同意,就先回来了,打算跟她好好商量一下。”
女子没有被他吓住,反而心一横,说道:“如果姐姐不信,我可以把房契拿来,给你过目。”
“你……”
爹这下是百口莫辩了。
“好啊,好……”
阿娘则讥诮的一笑,“你给她买宅子倒是大方得紧,轮到给我买了,却还得靠死命攒钱才行。”
“燕娘,你为什么不信我?”
爹怒道:“我和她是清清白白的,什么事都没有!”
“好了,不用多说了,我知道你和我儿清白得很。”
祖母闻讯,立刻兴冲冲的赶来了,并摆出了一副‘我懂你’的表情,似有意似无意的将阿娘重重一推,然后温柔的扶起了仍跪在地上的女子,“好孩子,真是委屈你了。”
“燕娘……”
爹突然颤声唤道。
只见阿娘靠在桌案旁,脸色发白,汗出如浆,似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凌准都不用看下去,便知道结局是以阿娘诊出了喜脉,爹赶走了那个女子而告终。
但只是赶走了她,却驱不散她留下的阴影。
阿娘变得越来越多疑,越来越暴躁,经常在家中摔摔打打,每日都和祖母吵个不休。
而爹起初会哄着她,可时间一长,便有些不耐烦了,甚至宁愿在外头的酒肆里泡上大半天,也不愿回来对着她。
这是一种奇怪的债务心态。
有时当你感觉欠了谁的恩情,或是做了对不起谁的事时,你非但不会补偿对方,而且会刻意的疏远对方。
之后的事,凌准都记得很清楚。
凌端出生后,爹娘的关系勉强缓和了些,但因着祖母极度的重男轻女,婆媳间还是会经常发生不快。
不过,在祖母看来,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年轻时就是这样过来的,凭什么一轮到她,就得破例了?况且自己又没有打她,又没有克扣她吃穿,只是刺上她几句,已经算得上是很厚道了。
爹也没有当做一回事——过日子,不就是鸡毛蒜皮,吵吵闹闹的吗?况且他早就习惯了母亲和妻子的不睦,态度也由最初的焦虑转为了麻木。
而阿娘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她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女人,既没有鱼死网破的胆气,也没有一走了之的狠心肠。况且她已为人母,就算是为了一双儿女,她也会不断的妥协退让,忍气吞声。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了。
凌准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凌端则是渐渐的懂事了。
而祖母迷上了吃斋念佛的那套,言行间便比往年多了份平和。相应的,阿娘的耳根也清净了很多。
暴风雨来临的前夕,总是安静的。
过不了多久,那个女子便会再次找上他的爹。
而爹会欣然赴约,并扯上他和凌端做挡箭牌。
“现在你看明白了么?就是因为你无意中一插手,就弄出了这么多的事端。”
画面碎裂。
周伯的声音再度响起。
“是……这样的吗?”
凌准虽是在表示疑惑,心志却开始动摇,远不如先前那般坚定了。
“是的。”
周伯答道,“但你莫要慌张,还是有补救的法子的。不知你有没有发现,旁人都看不见你,只有过去的你,能看见现在的你。所以,你若是想要修补混乱的人生,扭转乾坤,便只能上自己的身,再把握好时机,一举成事。”
“我没必要骗你。总之,信不信,都由你。”
周伯的声音消失了。
那一晚的画面再度出现了。
忽明忽暗的火把。
从墙头窜下来的歹人。
他们中有汉人,也有胡人。
这群人居然很熟悉医馆的地形,摸黑就潜入了祖母的屋里,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从床榻上拽了下来。
“要钱,还是要命?”
为首的那人发了话。
凌准此时面临着艰难的抉择。
是看着惨剧再一次上演,还是信周伯一回?
他只思考了片刻,便做出了决定。
就算周伯是骗他的,为了家人,他也得心甘情愿的上回当。
于是他凭着记忆中的路线,以生平最快的速度跑到了外祖父的家中,上了自己的身。
“爹,我们快回去!家里出事了!”
他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赤脚踏进外祖父的房内,打断了爹对手中那枝老山参口若悬河的吹嘘。
“臭小子,你是睡魔怔了,乱发梦是吧?家里能出什么事啊?行了,快去睡你的觉,别妨碍我跟你外祖说话。”
爹显然是没有把他的话当真。
“那你陪陪外祖吧,我先回去一趟!”
他也顾不上发火和多做解释了,胡乱在院中找了把破旧的柴刀,别在腰间,之后便大步流星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