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你。”
许含章伸出纤细的食指,遥遥的指着一个缩在屋角,长得白胖富态,头上插了好几根明晃晃的金钗,正抖如筛糠的婆子,柔声道:“你大可不必惊慌。因为,你的背后,什么都没有。”
“真,真的吗?”
婆子的牙关打着颤,问道。
“真的,我没必要骗你。”
许含章唇角微弯,慢条斯理的解释道:“毕竟,她还是个小小的婴儿,根本站不起来,最多也就能抱着你的脚踝罢了。”
“啊!”
婆子脸上的肥肉如波浪般剧烈的抖了几下,然后整个人向后一仰,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主簿大人,这些侍奉了你娘亲多年的老人们,怎么手里都沾了一两条人命?你要不要赶紧把她们抓回府衙细审,再当众一把火烧了,以儆效尤?”
许含章回过头来,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嘲讽,“你先前用官威恐吓我时,是那般的威风凛凛。相信对着这些婆子,也是一样的。”
然后短暂的停顿了一下,纠正道:“不,你只消拿出六七成的威风,就能让她们一五一十的交代罪行,还冤魂们一个公道。”
仿佛是为了应和她所说的,屋子里立刻响起了一片尖利森然的鬼泣声,伴随着阵阵冰冷刮骨的阴风,令人只觉头皮发麻。
“我会给你烧纸的,你快走啊,别缠着我了!”
“是我糊涂,是我黑心,是我害了你,可我也是被逼的啊……”
片刻后,又有两个婆子昏厥倒地。
“滚,都给我滚!就你们这种猪狗不如的货色,即使是做了鬼,我也不会怕的!再敢过来,我就扒了你们的皮!啊,不要过来……儿啊,救命!”
老夫人也蹬着腿儿,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阿笙……”
以孝为天的魏主簿却没有如往常那般紧张她,而是径自来到了窗前,步履有些踉跄不稳。
在见到她的那一刻,他已不能再思考,也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去关注其他的事。
不久前,她还柔情似水的靠在他的怀里,容颜比蔚若锦绣的芙蓉花还要明艳几分。
而现在,她静静的站在窗外,眼眸里神采全无,白皙的皮肤下隐隐泛着一抹青灰色。
这绝不是活人能有的样子。
那小娘子没说谎。
阿笙,是真的死了。
他的一颗心顿时沉入谷底,全身的血液一寸寸冷了下去。
他终于明白之前她为何会对自己那般温柔了,也终于知道在离开她的小院时,为何会生出心慌、不安、眷恋、怅惘等诸多复杂的情绪了。
原来,这是一场告别。
不是随意一挥手,稍后便重聚的告别。
而是以生命为代价,以鲜血为笔墨,决绝到了极致的告别。
她将会永永远远的摆脱他,离开他,从此红尘紫陌,黄泉碧落,不复相见。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她为什么这般不识大体,这般肆意胡闹?
他想要发怒,想要质问,可是一见着她死气沉沉的面色,和古井无波的眼神,喉头就像是被铅块堵住了似的,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整日里周旋在我和你娘之间,是很辛苦的。而我明知道你的难处,却不肯服软,不肯讨好你娘,让你的处境愈发艰难。”
窗外的人忽然开口了,“可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我为什么要低三下四的活着,被她踩在脚下?”
“你怨我嫌我,说我不够贤惠,是你的事。而我看透了你,想要离开你,是我的事。”
她的语气平静,表情木然,却愣是让人听出了心灰意冷的味道。
“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我和那个老虔婆不一样。她口口声声的嚷着自己不想活了,但凡有不如意的事,便要拿上吊来逼迫你,拿捏我。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她就是装的,只要不搭理她,就会消停了。你偏生不信,还阴阳怪气的跟我吵,说我见不得她好,想要她死。”
说着讥讽的一笑。
“你也不想想,若真是一心求死,怎会臭不要脸的活到了今天?我就不会喊什么空话。只要活腻了,就马上利落的抹脖子,安安静静的走上黄泉路,绝不会扰着旁人。”
“阿笙,我不准你走!”
听到这里,魏主簿失态的大吼了一声,旋即软语道:“你走了,我该怎么办呢?”
虽则极力忍耐,但泛红的眼圈,哽咽的声调,仍出卖了他真实的心境。
“以前我家里很穷,爹又是个不着调的,一有点闲钱就拿出去吃喝嫖赌,根本不在乎我和阿娘还饿着肚子。实在没有办法了,阿娘就只有去大户人家的流水席上帮忙,好给我挣两碗饱饭吃……她不放心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便把我也带上了,告诉我不要乱跑,也不要去偷吃厨房里的肉,免得主人家见了不高兴。后来我饿极了,担心闻多了饭菜的香味,会管不住自己的嘴馋,就远远的躲在了后院的大树下。”
“可是你出现了,还拿着一盒点心,说自己没什么胃口,必须得找个人陪着一起吃才行……你真是个善良的小姑娘,明明看出了我正饿着肚子,却没有趾高气扬的施舍我,而是编出了这套说辞,以免伤了我的自尊……我当时就在想,如果自己能出人头地,一定要八抬大轿把你娶进门,一辈子只对你一个人好。就算你变丑了,没有小时候好看了,我也要娶你……”
“从那以后,我经常偷偷的趴在墙头上看你,你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