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佟小锁根据自己那并不好用的能力,知道佟二老爷不是好人,但她着实想不到,这个动辄就要坐在地上哭,看起来畏缩胆小的“二叔”,不但胆大包天,而且极有手段。
不声不响地,就搭上了五皇子这条线。
子规在她的身后,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二老爷竟然还有那样的本事?这还是她所知道的二老爷吗?她想着,将目光看向了一旁坐着出神的佟小锁。
“整日里拘在家里的孩子,如今病好了,想要出去转转也是常事,不过十四岁的小丫头,能惹出什么天大的祸事呢?”
子规曾经听见萧氏如此和冯妈妈说。
而如今,竟真的,让大小姐查出了天大的事情。
“所以……”金掌柜卖弄了半天玄虚,却发现佟小锁只顾着发呆,又觉得没趣,便敛容问道,“大小姐究竟是怎么怀疑上佟二老爷的?”
佟小锁终于回过神来,直愣愣地反问道:“之前,白公子当真从没怀疑过我二叔?我二叔的这些事情,京中没人知道?”
金掌柜断然摇摇头。
“模样、本事、公职,没一样值得人说的。”她言道,“顶多就是那些世袭贵胄之家,用来中伤安平公的靶子罢了。连上次白公子同我说起,我都没放在心上,唉……”
她说着,自嘲地甩着帕子扇风:“做了半辈子这生意,在这儿打了眼。”
至于这样的佟二老爷,如何能成为中伤安平公的靶子,金掌柜没说,佟小锁也没问。
她只是再次侧过了头,看向那金银楼。
这招摇的大店之后,藏着贵胄不稀奇,藏着要案不稀奇,藏着八卦也不稀奇,但藏着的东西竟然与佟二老爷关系如此之深,才是稀奇。
而佟小锁,想得更多些。
四年前,顺风顺水、人人都称道的安平公在云南铩羽而归,究竟是真无所得,还是因为发现了些什么,有意隐瞒?
如今佟明麒卷在这事情里,到底是安平公纵容?还是佟二老爷的忽悠?
还有白隐那天对自己说的话,到底真假如何?
如此怀疑,实在是因为她看见的安平公,和那些传闻,太不一样。
上马治国、下马安邦的天才,出了家门国士无双;关上家门,亲弟弟、亲儿子都是一肚子的阴私勾当。
灯下黑至此,谁信呀!
这次,佟小锁的头疼,是为自己了。
不甘愿地穿在了这个地方,兜头先送一个牵涉极深的案子,把自己打得晕头转向。
为什么不按照套路出牌,先让自己找几个牙尖嘴利、霸道横行的姐妹练练手,熟悉一下古代?
哦,本来有的,但一个被她送去禁足;一个见钱眼开,对她事事逢迎了。
怪自己,怪不得别人。
佟小锁长叹了一口气,又越觉得事情有微妙的不协调之感,到底不协调在何处……
太简单了。
是的,这些信息自己知道的,太简单了。
持续了至少四年的事情,藏在水底、埋在沙里,如今却如此简单地,摆在了自己的面前。
这些只是因为,自己是这个世界的变数,有主角光环吗?
是不是有人在借她的手,推着这些事情往前走?
佟小锁看向了金掌柜。
……
金掌柜却已经不耐烦了。
虽然这些消息有些惊悚,但也不至于发这么久的呆吧?
毕竟这些事情,是顺着她的念头才查出来的,结果她个跑腿在卖弄玄虚,正主却和傻了一样地坐在这儿,对着金银楼的招牌发呆。
难道是被吓到了?对,肯定是被吓到了。
拿定了心思的金掌柜,撇了撇嘴,刚刚升腾起的一点点敬佩之意,彻底消散了。
无趣。
她还当这人,算个女中豪杰,能成些气候,值得结交呢。
毕竟是安平公着意推在台前的人。
想着,金掌柜已经要起身,口中道:“罢了,大小姐且慢慢想吧,我先出去了。”
“慢着,”佟小锁终于出声了,“金掌柜没有别的事情要同我说了吗?”
金掌柜站在那儿看着她,有些居高临下的意思。
“我二叔的事情是这些,那九郡公呢?”佟小锁已经收起了呆意,“金掌柜既然是西疆来的人,可莫要同我说,全然不了解九郡公。”
她的话,让得意的金掌柜,没了方才那股子笃定。
她犹豫了一下,才重新坐了回去,诚恳地问道:“既然如此,小妇人想问,金银楼的事情,与九郡公有关吗?”
佟小锁摇摇头。
“我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见金掌柜目露猜疑之色,她强调了一句,“如金掌柜所想,我一个深宅女儿,怕都怕死了,哪里还能想到其他?”
金掌柜没想到佟小锁戳破自己的心思,更没想到她如此示弱,反而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她只好借咳嗽掩去尴尬,答非所问道:“您说的是,当年在西疆,我与九郡公有过一面之缘,别的事情也罢了,只小妇人觉得,金银楼的事情,断不会有他的存在。”
“掌柜的为何如此笃定?”佟小锁问道。
“凭此事之中,有五皇子,”金掌柜冷然道,“扔在西疆十多年,能活到这么大已是奇迹。现在立了个功,杀不得,杀不了,只好召回来圈着,免其坐大。季三小姐的这门亲事不管藏了多少龌龊,但当今圣上抱着的心思,不过是塞个温柔乡,消那人锐气罢了,毕竟,季三小姐长得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