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四小姐和孟七珺如今就在佳客至前,正拦着个卖花姑娘,挑挑拣拣地买花呢。
孟七珺坐在车里,竹制的窗帘卷起,她则趴在车窗上,指着卖花姑娘的花篮说着哪朵好看。
倪四小姐披着斗篷站在车下,手里还拿了几朵花,掰着指头给孟七珺数,都该给谁。
只是数了一阵子,倪四小姐皱眉道:“咦,怎么才五朵?我要六个的。”
卖花姑娘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儿,布衣上虽然有补丁,却很干净,听见倪四小姐问,赔笑道:
“小女卖的花,每样都是五个的,因为做不了那么多……”
倪四小姐一听见这话,觉得不如心意,当下倒竖眉头,打断了那卖花姑娘的话:“你凭什么只做五个,我就要六个!”
卖花姑娘顿时就愣住了,不知道该如此答话。
佟小锁在楼上听着,也被这句话气笑了。
这是什么强买强卖的逻辑?
不过,那卖花姑娘毕竟是生意人,不敢得罪这样坐着香樟马车的小姐们,忙歉然道:“对不住这位小姐了,今日着实没有了,要不明天吧,或者小女做好了,送在小姐的宅上?”
倪四小姐更气了,对着卖花姑娘啐道:“呸,明天谁还认识你这臭穷酸!还妄图登我家的门。”
卖花姑娘心中有气,却半点儿不敢发作。
佟小锁看不下去了,起身便要下楼。
这倪四小姐,未免太欺负人了。
子规忙拦住她:“小姐这是做什么?”
佟小锁皱着眉头道:“去会会这位倪四小姐。”
子规拉着她,低声道:“小姐还记得新老之争吗?您这出去了,不消一个时辰,事儿就传出别的花样儿来了。”
佟小锁知道子规此言不虚。
一个公爷嫡女,一个侯爷孙女,要真的在街上吵起来了,绝对是帝京的大八卦。
此刻,外面的争吵声音越来越大,偶尔有路人经过,也知道这是那等侯门小姐,哪个敢来劝?早都擦着墙边跑了。
只有几个闲汉,或兜手或蹲或站的,远远地在那儿看热闹。
恰就在子规拦了佟小锁这一下的时候,孟七珺已经下了车,拉着倪四小姐的衣袖劝道:
“秋姐姐,算了吧,她既然不够数,我们不买就是了。”
卖花姑娘没听见后半句,只听完了前面,便奇道:“这如何是我能算……”
待听到了后半句,便急忙住口了,暗悔自己嘴快。
原来这位小姐名字里,也有秋。
倒是倪四小姐已经明白了,眼睛又瞪得大了一圈,脸上挂着怒气,道:“你名字里难道有个秋字?你也配与我这侯爷之女同名!”
她指着卖花姑娘,对护着自己出门的家丁们道:
“都是死了?本小姐受了欺负,你们就站着看?还不给我打这贱人!”
家丁们听见,知道自家小姐是个霸道人,平日在家中又受宠,更是事事拔尖,就不敢违逆,忙应“是”,过来就要打人。
卖花姑娘见势不好,索性抬腿就跑,可惜没跑开,被倪四小姐的家丁揪着领子,就摔在了地上。
佟小锁见闹成了这样,不再犹豫,而是绕开子规出了雅间。
“就这样的事情,传到御前去我也有理。”
……
楼下,孟七珺见真个动起手来打人了,急得断喝一声:“住手!我叫你们住手!”
倪家的家丁不敢不听自家小姐的,但也不敢不听这位孟七小姐的话,真的都停手了。
孟七珺对倪四小姐低声道:“秋姐姐,我们不是要出城看儆哥哥他们联句吗?何必为了这等小事耽误?姐姐这般闹,没有好处的。”
倪四小姐一听萧儆的名字,眼中立刻放了光,可是听孟七珺说“闹”字,登时又来了性子,瞪着眼睛道:
“孟七珺!你说谁闹?”
孟七珺听她这样连名带姓地叫自己,也有些生气了,但又不好火上浇油,忙歉意道:
“是了是了,是她闹的,一个卖花的,怎么就做五朵不做六朵呢?好了,姐姐,我们快走吧。”
这等别人耳中无理取闹的话,倒是顺了倪四小姐的心,脸上终于多了笑意。
可是她一回头,看那卖花姑娘狼狈得摔在地上,眼中含泪,心中依旧还是不足。
从小到大,在倪家,只有倪四小姐不想要的,没有倪四小姐说声想要,却拿不到,或者不够数的。
“不行,我还是要先打她一巴掌出气。”她说着,挣脱开孟七珺,卷起袖子,就要自己过去,动手打人。
孟七珺没拉住她,急坏了。
就在此时,忽然一个身影闪过,先一步蹲在了卖花姑娘的身前。
“你这花,要怎么卖?”佟小锁柔声笑着,问那个卖花姑娘。
……
倪四小姐和卖花姑娘乍然见冒出一个人来,都吓了一跳。
尤其是倪四小姐,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没有落下。
孟七珺见好歹这巴掌没打下去,暗中舒了一口气,忙过来再次拖住倪四小姐的手,不让她真个当街打人。
卖花姑娘慌忙擦了一把脸上的泪,低声道:“多谢这位公子相助,只是如今这花已经坏了,卖不了了。”
说着话,抬眼看了佟小锁一眼,心中咦了一下。
这是个,小姐吧?
她想着,眼睛落在了佟小锁的耳眼上。
哦,真是个小姐。
“没事儿的。”佟小锁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认出了自己是个小姐,一笑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