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心堂所在的院子,名叫君风小筑,只因为正屋叫蕙心堂,所以君风小筑反而叫得人少了。
院子前排有六间屋子,正屋蕙心堂旁边是西厢,东面是两个上了锁的连排屋子。
下了蕙心堂之前的回廊,看竹林半遮半掩的处,又是连着的两间屋子,略小些的是云姨娘,略大些是莫姨娘与五小姐的。
而院子后面还有三件屋子,一间是这院子里独立的厨房,另外两间又是上锁的屋子。
佟小锁住的,就是西厢房。
门匾上,工工整整地写着“西厢”两个字。
“看这名字,叫得多耿直。”佟小锁指着门边的匾额,对子规笑道。
“小姐若是有喜欢的名字,叫人改了便是。”子规应道。
“不改了,挺好的。”佟小锁说着,一步迈进了屋中。
此时,屋中有个脸盘圆圆,长得憨憨的小丫头,坐在屋中圆桌的椅子前,扒拉着一个小荷包,不知道往嘴里塞着什么。
见佟小锁进来了,她忙起身道:“大小姐安,奴婢叫金盘,今天起来服侍大小姐的。”
子规先笑了:“这丫头,走哪里都不忘了要吃。”
佟小锁一个月前见过这个丫头,知道大概是萧氏身边的二等丫头。
自己从萱堂出来,丫鬟从翠柳往下,一个没留,萧氏自然要给自己安排人。
她一笑,道:“你吃些什么呢?”
金盘憨厚地将荷包给佟小锁看。
里面是炒的花生米。
“沈娘子给我的,大小姐吃吗?”金盘天真地问道。
佟小锁被她逗笑了:“我不饿的,你吃吧。”
金盘将这句话理解为“大小姐许我随时吃东西”,忙高兴地又吃了一个。
子规被气笑了:“快去给小姐端茶吧。”
金盘忙应声跑了出去。
子规见她走了,才小声问道:“小姐方才,到底是为什么?”
佟小锁回头问子规:“你喜欢云姨娘吗?”
子规下意识摇了两头,才暗责自己不该起了议论之心,便不说话了。
佟小锁嘴巴弯成了很好看的弧度:“我也不喜欢她,尤其不喜欢她总说我不好,所以才捉弄她。”
子规差点儿笑出声。
“大小姐真成个孩子了。”她道。
“我本来就是孩子,还是个刚学会说话的孩子。”佟小锁笑说,开始观察自己的这间屋子。
比萧氏的正屋小了很多,一道圆拱门,将屋子隔成了一大一小的两间,又有一扇屏风后,搁着一张雕花木床。
佟小锁围着屋子走了一圈,大约是十五步的长,十步的宽,在心里算算平方,总也有五六十平了吧。
和前世租住的那屋子,差不多大小。
佟小锁看着拱门上卷起的竹帘,心想。
拱门所隔的大间算是厅堂,一应柜、架、桌、椅俱全,沿着墙也是一张三面围着的床榻,上面还有可折叠的小几,又有插瓶、盆景、玉雕等各种玩器。
小些的则是书房,大大的书案上,摆着笔墨纸砚,一并还有镇纸、笔山、书屏等物,一旁的书架上大部是空的,只摆着佟小锁从祠堂拿回来的《京畿府志》和《天朝宝华录》,还有一匣子看起来已经旧了的《论语章句》,还有一匣子八成新的《女则》。
佟小锁翻开《论语章句》,其旁的笔记文字隽永,不知是萧氏写的,还是佟大老爷写的。
至于那匣子《女则》,鉴于其新旧的程度,估计是萧氏单纯拿出来摆样子的。
要读,要守,却未必要尽信的书。
这里以后,就是她的屋子,她的家了。
佟小锁想着,走到了书桌旁,将那个九连环放在了桌上,依旧是看着那金银楼的印记发呆。
在自己初来乍到之际,安平公夫妇为了挡了一劫。
及今,在这里安家,自然也要先帮人,消此灾难了。
……
佟小锁觉得自己是特好伺候的人。
作为长在红旗下的新时代女性,她不挑吃、不挑穿、不打骂人、也愿意和小丫头们打成一片。
所以,一定因为子规是个很难缠的丫头。
比如她可以非常好得执行她的命令,却总是诸多抱怨。
“小姐不能如此的。”
“小姐这样被人看见了,可怎么办呢?”
“小姐总该略微安静些,夫人也会心安的。”
“小姐再这样,我要告诉夫人了。”
当然,最后这句话,一直都是虚言。
这天早上醒来之后,佟小锁打了个呵欠,在床上抻了抻腰,做了几个简单的瑜伽动作后,便下了地,擎着两个装了水的小水壶,一条腿抬在床栏上压腿。
水壶是她特意让子规寻来的,然后在子规怀疑的注视中灌上了水,没事便开始举水壶练力气。
“大小姐真会玩儿。”子规看了半晌,嘀咕了一句,就不管她了。
如果少唠叨些,子规会是个美好的丫头呢。
佟小锁想着,换了个条腿压在床栏上。
子规的声音自外面传来。
“今日倒是难得好天气,不如我们……我的小祖宗呀!”
只听见咣当一声,水盆跌在地上,把佟小锁吓了个够呛。
她回过头,就见子规扶着屏风,摇摇欲坠,满眼惊恐地看着她。
一旁金盘也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佟小锁……的腿。
萧氏的屋里早就来人过来了。
“怎么了?”子鉴道。
“我滑了一跤,摔了脸盆,扰到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