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那提壶小丫头已经转了回来,后面跟着个下巴留了尺长白胡、穿着灰色长袍的老翁,怀中还抱了个药箱。
老翁口中念叨着:“琉璃大姐慢些,老朽没那么快的腿脚……”
话没说完,他就看见了佟昌言的模样,唬得差点儿蹦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过来:“这怎么不早些说!”
他还抱怨琉璃。
“我让您老快些的,您自己……”琉璃要还嘴,被胖妇人偷偷捏了一把,这才委委屈屈地不说话了。
如今大夫来了,佟小锁便也不再多言,而是后退一步,站在了佟大老爷的身侧。
低眉敛目,全然不像方才的样子。
南妈妈过来,对佟老太爷施礼道:“老太爷先回去吧,总要让老爷先治了伤。”
佟二老爷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拉着他爹道:“爹,先,先回去吧……”
佟老太爷依旧是气鼓鼓地站在那儿看着。
佟昌言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抬手拍了拍佟小锁的肩膀。
“你先回去吧,”他挤出了个笑容,“你娘等你有事情要说。”
佟小锁看了佟老太爷一眼,才回身施礼道:“是,父亲,女儿先回去了,您好好养伤。”
说着,又对佟老太爷和佟二老爷施礼,仰着头,与他们擦肩而过。
终于,这次佟老太爷算是找回了几分理性,除了死命瞪着“死丫头”之外,不再说话了。
……
矮墙后看了许久戏的涂小酒,直到佟小锁离开,才终于捂着胸口道:“呼,你们京城的丫头,好凶呀。”
他脸上的表情心有余悸,仿佛刚才被骂的人是他一样。
“你们京城的结巴丫头,也都这么能说吗?”他问白隐。
白隐看着这个过于自来熟的少年,浅浅一笑:“小少爷是走江湖押镖的,想必看过不少会武的女子吧?难道不如这个凶?我身边有个会武的丫头,等闲我都不敢惹她。”
涂小酒摇摇头,直撇嘴道:“我不怕会武的人,但怕会说的人。会武的人打一架就好,会说的人,却是能软刀子说死人的。”
白隐怔住了。
……
佟小锁气鼓鼓地往蕙心堂走,直到走上之前的回廊,才回头看向抱着包袱跟着她,低声抽泣的子规。
“挨打的又不是我,你哭什么?”佟小锁道,从怀中掏出帕子递给她,“别哭了,好像真出了什么大事一样。”
子规摇了摇头,依旧是哭着,道:“大小姐,可该怎么办呢?”
佟小锁看着她的样子,不觉笑了出来。
“什么怎么办嘛。”她叹了一声,见她腾不出手,就帮她擦了眼泪,“能有什么大事呢?好歹父亲还要做官,还要撑着脸面,他们翻不出天去。”
子规呜呜咽咽地哭着:“可是大小姐等下总要去见老太太的……”
佟小锁想了想,道:“那就不去了,闹成这样子了,去看了岂不是火上浇油?”
子规依旧满面愁容:“今日不见,以后也是要见的,若总这样如何是好。”
佟小锁看着她的样子,问道:“以前不这样吗?”
子规轻声道:“没有,自我到夫人身边的时候,夫人已经不理家事了,只在蕙心堂待着。所以这还是第一次闹成这样。”
“哦,”佟小锁了然地点点头,“我娘那样的人,又凭什么要为了这一家子的人,困在那方寸之间。”
她喃喃道。
子规没听懂这话。
“不都是这样的吗?”她问。
佟小锁一笑,只是淡淡道:“都是如此的事情,未必就是合理的事情。”
子规更糊涂了,佟小锁却闭口不提了。
她所在的地方,与这里的不同,是从思想上本质上的不同。
她着实没有做时代超前弄潮儿的心,尤其是当着个丫头——怕吓坏了她。
但是她真的不希望自己的一辈子,就是从这个宅子,跨到另一个宅子,整天吵吵闹闹。
唔,当然,估计一般人家,也不会比这家人能吵。
穿越大神说,“所求”。
她参不透这个任务,但是却明白,眼下自己的所求,肯定不是这个。
“该锻炼一下了。”佟小锁看看自己消瘦得能看出骨节的手。
起码以后这家的人再发狂追着她的时候,自己不能一跑就喘,一推就倒嘛。
子规歪着头,忘了要怎么哭。
“大小姐说的话,都是哪本书上的呀?我怎么听着都怪怪的。”
佟小锁开心地一笑,拉着她往回走。
“脑袋里蹦出来的。”她笑道。
……
蕙心堂前,子鉴正在院前来回踱步,脸记得通红,时不时还踮着脚张望。
忽而见她们过来了,子鉴顿时也掉了眼泪,跑过来合掌道:“阿弥陀佛,大小姐可算回来了。”
说着,又回头道:“妈妈,大小姐回来了!”
萧氏身边的老妈妈,随着声音也小跑出门。
“我的大小姐,可算是回来了,可受伤了?”她急急忙忙地施了半礼,眼神焦急地打量着她。
如今佟小锁已经知道,这个姓冯,是萧氏自家嫁来时,就跟着的老妈妈。
也是给自己送了一个月饭的妈妈。
佟小锁很喜欢这个说话和和气气的妇人,回了半礼,道:“妈妈不用担心,我没事的,只是我娘身子好些没有?可知道前面闹成什么样子了?”
“夫人好多了。”冯妈妈见她只是衣服乱些,裙角还有泥点子,鬓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