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心堂西厢房中,佟小锁正裹着厚厚的大毛衣服,倚在窗下,摇头晃脑地念着当朝一名大学者所写的《读荀子笔记》。今晨新下了雪。冬日的阳光透过树杈子,斜斜地照进屋中,一旁滚烫的茶碗遇见了寒冷,悠悠地升腾起白雾。子规坐在绣墩上绣着一个肚兜儿,金盘在院中廊下,和二等丫头银珠、提水丫头燕儿、蝉儿捏雪球、打雪仗、堆雪人取乐。院子里那只脑袋上长了一撮白毛的胖黄猫,懒洋洋地趴在她的窗子一旁,眯缝着眼睛,听佟小锁念书,时不时喵呜两声,像是赞她读得好一般。佟小锁给它起名叫胖胖,它很喜欢。此时,子鉴拿着针线,从萧氏的正屋探出半个身子,对着西厢高声笑道:“大小姐,夫人说大小姐念得极好,可也要当心眼睛,歇歇吧。”她的声音惊了廊下的雀儿,惊了窗台上的猫儿,也引得院子里的人一阵好笑。萧氏在那边屋中笑道:“瞧这丫头懒的,几步路罢了,都不肯出去。”子规也放下手里的活计,过到门口道:“妹妹该再大声些,这样帝京都知道是咱们小姐读书呢。”大家笑得更开心。子鉴边笑边道:“夫人新赏的鞋,踩雪脏了,可怎么办呢?”冬日里的各种赏赐都分了下来,蕙心堂人人都有,只不过子鉴是个爱美的,有了新的,自然不肯穿旧的。佟小锁掩了书,伸手将胖胖抱在怀中。胖胖后腿用力蹬了一下她的手,粗暴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在她的怀中安静了下来。“脏了,就让娘再赏一双给姐姐。”她笑着说。子鉴对她做了个鬼脸:“就大小姐小气,都不肯亲自赏奴婢一双。”一旁的子规急忙道:“我们屋子的全赏给我了,没你的了。”大家笑得更欢乐了。蕙心堂这雪后冬日的景象,真好。尤其是自从那天之后,云姨娘和莫姨娘终于不再来对她献殷勤,甚至很少再到她面前来。如此,佟小锁的心情更加不错了呢。掐指算来,自大宁朝明德十一年八月初八日穿越至今,不过秋至冬的一点点区别,却让她愣是过出了一辈子的感觉。若是一直和此时一样,就好了。这时候,厨上的沈娘子带着四个小丫头,提盒子、捧盘子过了来,笑道:“夫人小姐们安,新熬的羊汤,大小姐读书辛苦了,喝些暖暖吧。若是吃着好,便连我们一起多赏些吧。”一时间大家笑得更厉害了。金盘急忙出去,接了她们西厢的份例,佟小锁则道:“好了,这下当真是整个帝京,都知道我在读书呢。”沈娘子进正屋去服侍萧氏,几个小丫头分别给姨娘们送去,拾丫头和金盘并肩,说笑着进了西厢。揭开食盒,羊汤的香气扑面而来,佟小锁称赞了一句:“好味道。”金盘是爱吃的,但子规不爱,当下掩着鼻子道:“那样的膻,大小姐行行好,放奴婢出去转转。”佟小锁笑道:“那膻味爱吃的说是香气,不爱吃的就说是膻味,你也坐了一上午了,去逛逛也好。”子规笑着出了去,还将屋门掩上。……佟小锁将胖胖放在了窗台上,看着它从窗台上跳下去,这才掩了窗,笑看着拾丫头。“我最近身子倦怠,倒劳烦你了。”拾丫头端了碗过来,放在佟小锁面前,又偷偷将一封火漆了的信递过来,口中恭敬道:“如何是劳烦?能为大小姐做事,是奴婢的幸事。”拾丫头一双眼睛里,飞扬着和以往不同的神采。“徐娘子他们可好?”佟小锁并没急着看信,而是关切了一句。“好得很。如今远哥儿跟着金掌柜学做事,虽然有些拙,但肯用心,金掌柜也说将来能出息的。”拾丫头感激道。“是,只看你就知道,那小子不错的。”佟小锁笑着说,喝了一口汤。”拾丫头不明所以:“大小姐这话是如何说的?”佟小锁笑道:“他如果不好,你怎么会喜欢他嘛。”拾丫头被说中了心思,脸色立刻飞红,跺脚道:“大小姐……这哪里是未出阁的小姐说的话?”佟小锁笑得更开心了。“又不是坏事儿,如何说不得?”拾丫头害羞,捂着脸道:“奴婢厨房还有活没做完呢,先退下了。”说罢,转身夺门就跑。……佟小锁觉得拾丫头这样可有趣了。郎情妾意这事儿,是好事情。于是,她开心哼着小调,拆开了那封信。金掌柜文雅且大气的笔迹,跃然纸上。“东家台鉴:金四恭请东家安。如今时日尚短,生意难有……全赖川郎说书之行,或可打探街边一二消息……然市井之人,能有几许钱财?还是要行一桩大事方可……东家上次送来之物,川郎赞之,市井之人亦是欢喜……东家吩咐之事,金四仍在探查中,似有行迹,却又飘忽,还需见面详说……再叩,金四手书。”看罢了信,佟小锁心中已经有数,便让金盘移了火盆过来,将信丢了下去,看着信烧着了。“大小姐的买卖,现在是不是特别好?”金盘趁着无人的时候,小声问着。子规走了进来,搓着手在火盆上烤火,笑说:“那许人的二百两金子,大小姐可赚出来了?”在喝羊汤的佟小锁,差点儿喷了出来。“哪里这么快呢?”她咳了一声,道,“我这生意,又不是画金子的。”子规忙过来给她捶着,玩笑道:“我和金盘可还合有一股呢,赔了可不行的。”“本钱没拿,白得的股份还这样,”佟小锁放下汤碗,摇头晃脑道,“你放心,赔不了你们的。”子规和金盘对视一笑,这才低声道:“蔡牙婆来了,还带了十二个小姑娘进来,想必是要添在姑娘身边的。”佟小锁听说,这才重新推开窗。刚一开窗,胖胖就立刻窜了上来,再次跳进了佟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