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极殿中的七日枯坐,同时也也意味着大明君王的七日不朝。
朝政荒芜,虽然事实上并没有,但天下已盖棺定论,至于罢朝七日的缘由,就在齐泰夜访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的第二天渐渐地传了开来,只是传的时候刻意的有些模糊,导致人们口耳相传间的版本也变得五花八门。
“听说了吗,皇上要炼丹成仙,以后都不上朝了。”
“狗屁,我听说是有个长相极漂亮的太监入了宫,皇帝他。。。”
“我怎么听说是纳了妃?”
“我听说是。。。”
酒楼茶肆,街头巷尾,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者随处可见。
私议天家,诽谤今上的罪名是要杀头的,可哪怕是锦衣卫及时的派出人手“声势浩大”的驱赶,捉拿,也挡不住百姓心中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甚至势头更胜。
人们看不到的,是被锦衣卫当众捉拿的那些青皮闲人只是转眼的功夫,又会出现在城中的另一处,更多的换了一身衣服就恢复了锦衣亲军的本来面目。
东厂的番子们对此是心知肚明,早在谣言起了苗头的时候,消息便已经层层上报。
侮辱他们心中的神明,番子们一个个磨刀霍霍,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了,可等了大半天,最后却只等来一句“静观其变,非得令,不可妄动。”的命令,不免让人垂头丧气。
些许小卒的想法不值得关心,也不需要解释,大人物们如烹小鲜的手段哪里是他们能够明白的。
铜炉下的火还在烧,炙的人面热,身下并不厚实的蒲团阻不住青砖地面的冰凉。
这一冷一热的冲突让朱允炆觉得很不舒服。而在此之上,如果还有什么更让他不舒服的,那便是手上刘喜刚刚送上来的这封东厂的密报了。
“齐泰。。。去见纪刚了?亲眼所见?”
“东厂潜在北镇抚司的探子送上来的消息,没有什么铁证,但应该不会有错。而且这几日京中愚民口中的那些谣言的源头,算算时间,似乎也就是在那日以后。”
朱允炆侧脸看看跪在身侧的刘喜,感到一种深深地孤独与疲倦。
帝王无亲,帝王无友,帝王无情。
朱元璋在世时不止一次的与他说起过,但他从来不以为然。因为孟圣曾言“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他觉得以心相交,臣子也当以心报之。
可如今。。。
“司礼监那边可有什么发现吗?”朱允炆又问道,眼神很复杂,可以看的出,他更想听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事实上,同样的问题他每天都要问一次,而每一次刘喜都会摆出一副有些为难的样子来,磕一个头,然后告诉他还在查找,暂无所获。
可此刻,刘喜脸上虽然还是为难的样子,但手上却缓缓的从袖中掏出了一本藏蓝色封皮的折子。
藏蓝色,这是兵部官员上本时特定的折子。
朱允炆的瞳孔在这瞬间猛的收缩。
“陛下。。。”刘喜的脸上恰到好处的挂上心疼的神色:“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也不一定的。”
“误会?能有什么误会?”
“奴,奴婢不知。”
朱允炆漠然的将折子展开看了起来。
纸张遮挡,刘喜看不见他的表情。但颤抖的手,粗重的喘息,无一不展示着朱允炆内心的愤怒。
平静的火山口浓烟滚滚,下一刻或许便是喷薄之时。
该是个什么样子?
天空在极短的时间里黑了下来,刘喜刚要起身掌灯,却听的“轰隆隆”激烈的雷声在殿外响起。窗棂上忽然的惨白。
“噼里啪啦”的雨点急促的落下,没有“滴滴答答”的酝酿,看来这是一场倾盆骤雨。
大雨往往伴随着狂风。这场雨下也不例外。
没有任何的先兆,“嘭”的一声,本就关的不严的殿门被吹开,来回的撞击。
风猛烈的向道极殿里灌了进来,带走了最后的一丝温暖。凉意彻骨。
“滚开,就让它开着!”微弱的火光照耀下,朱允炆一声暴喝。
“还不快滚!”刘喜看着门口两个有些吓得呆傻的小黄门也跟着叫道。
“是。。。啊是!”
两个小黄门屁滚尿流的躲了开去,连礼数都忘记了。
朱允炆站起身,来到了殿门口,感受着汹涌的风,听着飘摇的雨,看着黑幕下的万里江山。
刘喜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一件大耄为朱允炆披上:“陛下,小心天凉,龙体为重。”
“天凉。。。呵,没有朕的心凉啊。”朱允炆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伤感和沧桑。
刘喜在身后听着,暗自窃喜:没有钻心的疼,哪有辣手的仇?
“皇爷爷在位三十载,杀人如麻,视文武群臣如刍狗。皇爷爷说他这是为朕铺路,也是彰显皇帝的威严。待到朕继位时,只需仁恕怀德,群臣自然涕零。
朕是这般想的,也是照着皇爷爷所说去做的。哪怕当初黄卿家如此触怒于朕,朕顾念旧情,也只是将其贬谪。
但现在看来,朕做错了,而皇爷爷则是做对了,说错了。”
“陛下。。。”
“为了权势,他们不惜撕下斯文的伪装,什么孔孟之道,什么圣贤之言。仁者爱人,己所不欲都成了放屁。
欺君罔上,诽谤君王,结党营私,党同伐异。
无耻!无耻!”
“咔擦!”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