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谨言留在了这栋不知名的宅子里,虽然那夜曾见过不少括那名装作受伤的女子,但这几日下来,全都没了踪影。
只有青玄时常过来,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教她一些武艺和天下局势的分析,总算是在黑羽之中找到了一个能够解闷的法子。
初时冷冷清清的两个人,一天都讲不上几句话,后来便逐渐熟络起来。
“青玄,你是何时进入黑羽的?”
“青玄,你杀过多少人?”
“青玄,你的武功是跟谁学的?”
“青玄,有人说你话很少吗?”
“青……”
青玄回头,眼前巧笑嫣兮的女子亭亭玉立,早已不复那日的狼狈,手中的弓已然放下,藕色的衣裙称的她的肤色愈发的白。
他心中叹了口气,就是这几日对她温和了些,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但转念一想这丫头在府里,乃至整个平京都没有朋友,自己也算是唯一一个相对亲近的人了吧。
这么想着,青玄铁板着的脸渐渐舒展,声音也变得柔软起来:“原以为你跟我一样寡言鲜语,谁知道相处了几日-你竟是个话痨。”
“那你说是不说?”
他走上前,扯下靶子上距离红心遥远的箭镞,答非所问:“总得给你找个趁手的武器才行。”
反反复复,这几日都是习武。因谨言身份特殊,除了武艺,青玄也帮不上什么忙,偌大的黑羽能人辈出,也不知长使为什么就派了自己过来,眼看过去了十多天,谨言的功夫始终没有什么进步。
许是看出青玄眉宇间的无奈,谨言四下瞅了瞅,忽的盯住了脚下的小石子,蹲下-身捡了两颗,朝着青玄丢了过去。
七分力道三分准头,谨言这一下直接击到了青玄的眉心。青玄一愣,挥手长剑出鞘,只听见金石之间清脆的响声,石子弹飞了去。
青玄的长剑名曰流光,与吴王孙高铸之剑同名,在崇顺星灾时其师所赠。剑身颀长,刚毅坚固,上刻小篆“流光”二字,舞起时无不流泻-出阵阵寒光隐隐湛蓝,与青玄清冷的外表十分相称。
饶是如此,被谨言的石子击中,还是发出了一声脆响。她倒不觉得如何,青玄心中着实一惊,握着的手,很明显的感觉到剑身传来一阵不小的晃动。
青玄三两步上前,一把握住了谨言的手臂,饶有兴味地打量起她的手指来。无根白玉似的手指柔美纤长,隐隐能看到轻微的茧痕。
“你指力如何?”
被青玄这么一抓,谨言眉头蹙起,心跳骤然加快,下意识地想要缩回,却无力对抗,但看他只是盯着自己的手指,便稍稍放松了下来。
“在李府的时候,我虽是贴身婢女,但小姐不似寻常人家千金,喜欢与我们一同动手制作木琴木剑,蚕丝弦声小,常用细铁铸弦,长此以往,指力自然可以。”
青玄脸上露出喜色:“那便是了。你无需特殊武器,寻常路边的石子之类的东西便能起到攻击的效果,只要将你的指力提升一些,便能够行得通!”
闻听此言,谨言所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想到青玄会让自己选择这样的武器。细细想来,在今后的任务中,会频临险境,若武器能信手拈来,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这样想着,谨言迅速抓起地面上剩下的石子,对着青玄粲然一笑:“那你可要看好了!”
庭院之中,藕色的影子飞速移动,颗颗石子有如飞离出手的利箭,朝着中心站定的黑衣男子身上飞去。青玄提气运剑,迅速翻转,只见阵阵流光在中庭内晃动,耳边是络绎不绝的击打之声。
青玄只是闭着眼睛听着声音的方向,便把来自四面八方的石子全都打飞了去,行动始终保持一步之内。
一个时辰后,谨言终于用光了所有的武器,力竭般倚靠在院中一棵山茶之上。此时已值腊月,枝叶凋零,异常凄冷。
青玄见她眼中露出孤寂之色,便收剑走了过去,两手交叉靠在了树干的另一头。这个经常思考的丫头,大概又开始想李府的种种了吧。
“青玄,李家犯的是什么罪?”
青玄面不改色:“谋逆。”
谨言的心中咯噔了一下,能落得满门抄斩的罪过,她也曾想到过谋逆。只不过李家本分至极,如何会谋逆,到底是谁在背后插了一刀,让整个李家遭此横祸?
青玄见她清丽的面庞又一次沉了下去,心有不忍,刚想说几句,却见她忽然抬起了头。
“青玄,你是孤儿吗?”
青玄一愣,没想到她会问到自己头上,抬眼看向天空中逐渐扬起的晚霞,眉宇间染上了一层金红:“算是吧。”
想起来,自己话少的原因,是从未有人想要问起过,自己便也就不说了。
“我知道你们曾调查过我的背景,可有什么发现?”
青玄默然。
见对方不答,谨言心中也并未有什么失望,这样说来,也算是一件好事。她抬起头,任由霞光打在她无暇的脸上,藕色的衣衫连着整个身体都浸-润在了金红霞光之中,恍惚间,青玄竟觉自己看到了一只色彩斑斓的鸟儿,正扑棱着翅膀朝着天际飞去,身上那层似有若无的盔甲,在逐渐坚硬。
“凤之凰之,何安在?青桐上,栖南枝。而今缘何不得见?王土中,无良木。吾儿吾儿勿垂泪,绮梦自有凤来仪……”
“这是什么曲子?”
“不是什么曲子,”谨言微微一笑,“星灾前跟邻家小儿学的童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