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瞾一直安静的低头。
禅房里安静了许久,善宁才道:“所以你知道,先皇在驾崩前下旨让宫里所有没有子女的女眷到感业寺带发修行,其实是为治儿——”
惊觉说漏嘴,善宁立即改口,“治尔等娇奢之气。”
武瞾立即恭谨答道:“弟子不敢忘,入宫十年至今,常自省己身,不曾奢华民膏。”
善宁点头,“如此甚好。”
心中却有些奇怪,不知道二哥为何要将武瞾留给治儿,是因为治儿软弱,需要这么一个女子来操持后宫么,可二哥就不怕这女子以后宫之姿干政吗?
不管怎么说,这女子祸水红颜,确实极美,也有母仪天下的内涵。
若是成为治儿妃嫔,倒也无不妥。
不过还需再观察时日,若是有野心的话,自己处理了便是,断然不能让她祸害我大唐的天下,这恐怕也是二哥安排她到感业寺来的原因吧。
佛门清净地,若是有野望的女子,断然守不住寂寞。
挥了挥手,“你下去罢,潜心修佛当善自身。”
武瞾行了礼,退出了禅房。
李扶摇久久的凝视着善宁,许久才在心里叹了口气,当年小媚已不再,如今的善宁,只是个换了身份的李秀宁。
出家人,心却在大唐天下。
走出禅房,却见武瞾拍着胸口长出了一口气,回首看了一眼禅房,唇角弯出一抹笑意。
李扶摇愕然。
这笑意好深沉……武瞾不简单啊。
转念一想,若是个简单女子,又怎么可能成为中国唯一的正统女帝?
眼看时间差不多,李扶摇赶紧离开感业寺,回到刚买下来的小院,显出身形来,然后仔细衡量,这才发现,武瞾所住的禅房,其实就在自己卧室的一侧。
两个房间之间,只隔了个围墙和一片两米宽的草地。
若是夜里安静时候,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噜声。
倒也是巧,这样自己就能更好的保护武瞾,让这位未来女帝顺利和李治会师,重新入宫开启女帝的漫长征途。
所以自己这次任务时间不短。
从贞观二十年秋到永徽元年夏初,恰好半年。
时间倒不是问题,关键是谁想来杀武瞾,杀了武瞾对这个穿越者有什么好处,想来想去,似乎都只可能是类似李秀宁这种立场的李家人。
但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李治的那些老婆中有穿越者。
如果李治的老婆里有穿越者,那就比较麻烦,自己要潜伏到后宫中去不是不可能,只不过很多事情会变得掣肘手脚起来。
李扶摇想了许多,觉得应该静观其变。
如果有穿越者,肯定会趁武则天在感业寺的时候前来下手。
等着他们来便是。
中午时分,下了一场秋雨。
李扶摇这才发现,你妹的牙房,坑爹啊。
牙房就是唐宋时期买卖租赁房屋的中介,一般都有富二代或者官二代的身影,否则拿不到官府颁发的“从业许可证”。
秋雨并不大,但绵长。
从中午饭时一直下到下午四五点过,雨停天青,天边浮起一抹黄日,霞光满天,甚是壮观的日暮时分。
李扶摇看着卧室里那几个水洼,哭笑不得。
大价钱买来的房子竟然漏水!
任务还有半年,苦谁不能苦自己啊,尤其还是卧室。
李扶摇果断找来梯子,甩开膀子爬上房顶,准备将漏水的青瓦修葺了,如此才能睡得安心,虽是秋季,秋老虎走了却不久。
李扶摇这一阵折腾,顿时浑身大汗。
**着上半身,浑身肌肉间汗珠如雨密布,映照着落日余晖,倒有些触目惊心的精壮。
李扶摇修葺了三两处,准备歇息片刻。
坐在屋顶上,看着日暮下的盛世长安,很有些感触,贞观长歌已唱尽,接下来便将是大周女帝的辉煌,长安依然还是那个长安。
隔壁感恩寺传来钟声。
应是下午的功课结束,那些个带发修行的女子们莺莺燕燕的回禅房。
感业寺内多桂花。
金秋时节桂花飘香,再有这诸多的莺莺燕燕粉红蓝绿相称衬。
很美。
李扶摇大马金刀的坐在飞檐上,看着那些女子,一如欣赏一幅盛唐画卷,很美……李扶摇只恨自己不是顾恺之,画不出这美景来。
倒也有女子看见了坐在飞檐上的李扶摇,或是抿嘴一笑,或是翻了翻白眼。
在她们看来,这就是个低下人。
纵然长得有些好看,可身份卑微哪入得了这些世家门阀小姐的眼,也有那么一两个女子动了春心,暗想着感业寺寂寞,不若勾搭了来打发时光?
也就是翻墙而已的小事。
不过终究不多,新君登基,大家都是出身门阀世家,谁家里没有点能量,迟早是能从感业寺出去,没准还有机会重新入宫。
再次也能嫁到一些富贾世家去,那至于沦落到要和身份低下之人媾和。
声音渐渐散去。
李扶摇惬意的哼着小曲儿,准备继续修葺房顶,眼角处却看见有一道白色影子,心里吃了一惊,你妹的疯女人,又来搅烂事。
定睛一看,却是穿着雅白僧衣的武瞾。
从桂花树下迤逦而来,怀里抱着本线装佛经,满脸都是青春气息。
阳光如金洒落在身上。
李扶摇倏然生出一种错觉,仿佛从桂花树下走来的不是一个女子,而是一个人间精灵,是一份独属于大唐的盛世风光。
美轮美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