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正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任由茶水和泪水混到一处。朱元璋不在的时候他还有贼胆想想如何报复朱元璋,然而当朱元璋真正在他面前出现的时候,他所有的想法都不翼而飞,脑袋一片空白。
马秀英急忙挡在朱文正前面,劝解道:“文正只是个性刚强,并没有真正想要背叛你的意思,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请你原谅他一次吧。”
朱元璋气得胸膛剧烈起伏,颤声道:“想不到啊,想不到,我居然养虎为患!养出你这么个孽畜!竟然要和别人一起对付我!”
这一次他不准备轻饶朱文正,命令亲兵立刻押解朱文正和其家眷回应天府接受三司会审。
谋逆叛变罪是要杀头的,朱文正此时知道害怕了,连忙磕头求饶,“叔叔,侄儿错了,侄儿不敢了,侄儿只是和张士诚有过几次书信来往,并没有真正打算背叛您,求您饶侄儿一命。”
马秀英噗通一声也跪在地上,拦阻士兵的靠近,对朱元璋哀求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把文正教育好,请你看在大哥大嫂和铁柱的份上就饶他一次吧。大哥大嫂就他这一个孩子,铁柱也不能年纪轻轻就失去爹娘。”
朱文正见马秀英竟为他下跪求情,顿时稀里哗啦地哭开了,“婶婶,文正不孝,文正辜负了您的期望,文正对不起您们……”
看到马秀英和朱文正抱头痛哭,朱元璋心里也酸溜溜的,他想起一句老话“子不教,父之过。”朱文正变成今天这幅模样,跟他也脱离不了关系。如果当初他肯听马秀英的劝,好好和朱文正沟通,或许就不会让这个孩子走上歧途。
但是做错了事就必须承担责任,否则朱元璋以后不好约束部下。他长叹一声,下令罢免了朱文正的职位,将他和他的妻妾终身囚禁于桐城。
朱文正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叔叔还记得桐城?叔叔其实一直都有把我的事和话记住心中?
当年他和右副元帅王胜率大军进入桐城,然后从西大路经青草塥入潜山一路追击敌人。
王胜是桐城人,回到家乡不禁感慨,行军途中,就向他介绍桐城的民俗民风和历史,还提到与苏东坡、苏辙交好的宋代画家李公麟就隐居在龙眠山。
桐城山水如画,特别是在桐城的陶冲驿,那里历来是南北交通的古道驿站,拥有放马场。而西边的岘山,山势旖旎,风光秀美。
朱文正看到这里的百姓生活得恬静安然,便很喜欢这里,忍不住吟起诗来:“策马追敌部,血战挂车河。岘山见美景,古驿霞似火。村廓闻鸡鸣,微风拂碧荷……”他还笑着对王胜说道:“以后老了,就到你们这儿,筑他三间茅房,安度晚年。”
平定战事,朱文正返回应天府向朱元璋复命时,也曾提起过在桐城的感受,并且和马秀英开玩笑,“您不妨在桐城的龙眠山建个行宫,那里的古槐树老态龙钟,数人才能合抱,最适合纳凉,以后我陪您在那儿避暑……”
如今一语成谶,他真的要在桐城度过晚年了。这一刻排山倒海的悔恨窒息得他喘不过气,莫大的痛楚几乎要撕裂他的身心。叔叔,既然您心中有我,为何从不表露出来?如果我知道您连我的一言一行都记得,我怎会对您不满,怎会想要背叛您?
马秀英不敢再劝朱元璋,其他的叛将莫不是身首两端,朱文正能留下一条命已经算是朱元璋法外开恩。可是一想到这孩子年纪轻轻就失去自由,只能在一个小院子终老,她就忍不住落泪。
“婶婶别难过了,请您帮我照顾好我娘和铁柱。”朱文正惨淡地笑着离去,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或许这是他最后一次和马秀英见面。
马秀英用发抖的双手捂住嘴,使劲点头,泪水从她悲伤的脸上不停滑落。那个说要陪她在桐城避暑的孩子再也没有机会陪伴在她身边了。
春分拂过桐城的郊外,小草像是听到冲锋的集结号,争先恐后钻出来。野花不甘示弱,竞相在枝头绽放。阳光浅浅地撒在树叶上,斑驳的阴影下,一队手执长矛、面色冷峻的士兵押着几辆囚车缓缓前行。
坐在第一辆囚车里的就是朱文正,与后面那些囚车里的哀伤哭泣的妻妾不同,他显得平静而从容,他看着两边的景色目不转睛,似乎对接下来就要被软禁的生活毫不在意。
城门口站立了很多士兵,他们手执兵器,如临大敌一般注视着这位特殊的囚犯,这可不是一般人,是朱元璋的亲侄子,还曾经是一位大都督啊!
桐城知县满头大汗,心中抱怨不知是谁把这个烫手山芋踢到他的管辖区。他这还没交接犯人呢,就已经有无数大佬打招呼要他善待朱文正,暗示他虽然朱文正现在是阶下囚了,可是人家头上还有人罩呢。
这个罩朱文正的人自然是马秀英,她第一次破格以自己的名义命令官员不得欺凌羞辱朱文正,胆敢犯者,严惩不贷!
得了授意的桐城知县哪敢像对一般囚徒喝来唤去,客气地拱手道:“朱公子只要不出府,有什么要求本官都会尽量满足。”
“我没有什么要求,带我去府邸吧。”朱文正平静地说道,目光远眺,仿佛在寻找他当年来桐城的踪影,那个时候的他意气风发,如今再踏桐城,物是人非事事休。
知县暗暗吃惊,朱文正很配合,很好说话嘛,一点都不像别人形容的桀骜不驯。他当即挥手让人把囚车押进内城。
热闹的街道上,百姓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