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陈友谅在康郎山大败的消息已经传开,波阳百姓惶恐不安,唯恐战火会弥漫到波阳,纷纷携带细软往城外逃。
方脸乞丐不知从哪里雇了一辆马车,车夫只当朱元璋和马秀英也是逃难的百姓,倒是对他们没有起疑,只要肯出钱,哪里都去的。
一打听波阳县离余干县不是很远,两天车程就能赶到。然而朱元璋的腿伤已经开始恶化,马秀英更是在破庙昏倒就没有醒过,朱元璋心急如火,许诺车夫十倍车资请他连夜兼程。
这年头能遇到个大买主不容易,车夫也是拼了,扬起鞭子使劲抽马,跑了一天一夜终于赶到余干。
远远看到城墙上头插的是朱字大旗,朱元璋放下心,对城门的守卫说道:“小哥,我是你们大都督的亲戚,烦请帮我通知一声,就说朱重八求见。”
守卫一听是朱文正的亲戚,吓了一跳,赶紧层层上报。
两个乞丐也吓得不轻,他们一直都以为这对夫妻真的是来余干投奔有钱亲戚,那知人家投奔的直接是城里最大的官。
朱文正刚收到江左军大捷的消息,他完全想不到这场战役是在朱元璋失踪情况下打赢的,正在高兴庆贺的时候,忽然听闻有个叫朱重八的人求见,吓得他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
朱重八,那不是朱元璋以前的名字吗?他连衣服都来不及换,慌慌忙忙策马奔至城门,一干将领面面相窥,不知大都督为何会如此惊慌失措。
到了马车前,朱文正瞧见那张熟悉的面孔就要参拜。
朱元璋担心行踪暴露会被陈友谅的细作知晓,忙出声道:“大侄子,可算找着你了,你婶婶身体不好,快请个大夫。”
朱文正一怔,回过神来应道:“是,我这就去请大夫,”他看了看车夫和两个乞丐,手一挥,命令守卫,“把他们一起带走,回去再说。”既然朱元璋不愿暴露行踪,那这些人一个都不能放走。
车夫和乞丐吓白了脸,颤声道:“大哥,大哥,你给将军说下啊,我们没有对不起你夫妻二人呐。”
朱元璋皱眉道:“我答应付这车夫十倍车资,你把钱给他,让他在这小住一段时日,莫要伤害他。那两位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你给他们安排起居好生照顾。”
朱文正一一照办,乞丐和车夫暗暗心惊,这马脸汉子是什么来历啊,居然把一个大都督喝来唤去。直到后来朱元璋彻底打败陈友谅,消息传开,他们才知道朱元璋真正的身份。
马车进入府邸,没了外人,朱元璋这才说起经过,“我和你义母误中流矢没有力气游回营地,只好顺江漂流,幸得遇到两个乞丐相助。我腿上中箭,你义母伤势可能更严重……”说到这里,他声音有些颤抖,“她是为了救我才受伤,你一定要叫人把她救过来。”
水中的那一幕,朱元璋至今都记忆犹新。当密密麻麻的箭镞如蝗飞至,将阳光都遮住时,马秀英突然游到他的上面,把他拼命往水下按。尽管有水的阻力,他还是能看到箭镞像标枪一样凛冽地扎入水里,他在下方都被流矢射中,何况是在上方的马秀英。
后来上了岸也不知怎么就到达一处破庙,还是乞丐告诉他,他们亲眼看到马秀英连背带扶把他弄进来,又把仅有的一点食物全都喂给他。
想到这里,朱元璋愈发难受,哽咽道:“我上岸后就昏迷,可怜你义母比我伤势更严重,还要照顾我,好不容易等我醒过来了她却又昏倒……”
“义父,你别急,我已经找了几个大夫,先让他们看看您和义母的伤势。”朱文正赶紧叫大夫都进来。
几个大夫正要看朱元璋的腿伤,朱元璋说道:“别管我,先看我夫人。”
“夫人伤在何处?”大夫一瞅,不得了,床上的女人面若金纸,气若游丝,纷纷担心救不过来,为难道:“我们这没有女郎中啊。”
“我夫人伤在背部,你去。”朱元璋指着一个年长的大夫说道,此时救人要紧,他也没想那么多。
还是朱文正考虑得周到,“义父,先让丫鬟把义母的衣服换掉,再请这位许大夫看伤口吧。”
朱元璋点头应允,朱文正就让人竖起屏风,叫丫鬟给马秀英换衣服,衣服后背剪了一个大洞,露出伤口,这才让许大夫进去。
“义父,你也快给周大夫瞧瞧腿伤。”
朱元璋刚把裤腿撕开,就听屏风后面许大夫说道:“夫人的伤势很严重,伤口已经溃烂,需要马上切掉腐肉。”
“切吧。”朱元璋心一紧,连周大夫按捏他的腿都没察觉。
“老爷,你这腿还有没有知觉?”给他治病的周大夫又问了两次,在不同的穴位用力按压。
“有点感觉。”朱元璋这才注意到腿上传来疼痛。
“有知觉就好。万幸老爷的腿还能保住,不过伤口被水泡过,这些地方都要一一处理……”
朱元璋打断周大夫的话,很不耐烦地说道:“该怎么治就怎么治,不用问我。”他这会心思都在马秀英身上,哪有空听周大夫废话。
等了一会,许大夫满头大汗地退出来,瞄了瞄朱元璋,又瞄瞄朱文正,忐忑不安地说道:“小民已经给里面的夫人上了膏药,但她伤势很严重,又没有及时得到治疗,小民不敢保证……”
许大夫不认识朱元璋,但是认识朱文正,见朱文正在朱元璋面前事事恭敬,就知这个中年男人来头不小。跟这样的人打交道,稍不注意就会把命丢掉,他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