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逊影的叙述,马秀英第一个念头便是打算和刘基一起劝阻朱元璋改变去安丰救韩林儿的决定,她也觉得朱元璋的决定过于荒唐,为了救一个跟自己关系不大的人连自身性命和应天府的安危都不顾了。
这么多年马秀英时常听朱元璋提及韩林儿,但实际上从未见过此人。韩林儿究竟是胖是瘦、何等模样她一点都不了解,而且她还听说韩林儿其实只是龙凤宋朝的傀儡,真正发号施令的人是掌握军政大权的丞相刘福通。
如此一来,这二人留给马秀英的印象更差,她实在不乐意朱元璋为了这二人冒大风险一意孤行。
然而马秀英的脚步才迈开两步就停住了,她想了想,转过头吩咐逊影,“立刻发动朱门、朱卫所有的力量严格控制目前的局势,不许任何人走漏国公要去安丰救小明王的消息。特别是陈友谅那边,一定要虚张声势造成国公即将攻打武昌的假象,让他不敢轻举妄动、趁虚而入。”
“主子,您怎么也同意……”逊影不解,所有人都认为朱元璋的决定是错的,这个时候就应该极力劝阻,为何马秀英还要同意朱元璋犯险呢。
马秀英苦笑道:“我知道你一定认为刘先生的决定才是正确的,国公的决定可能是个错误,其实我也这样认为。”
逊影瞪大眼,愈发不理解,“那您为何不劝阻国公改变决定,还要做这些安排?”
马秀英坐下,缓缓说道:“我们都是从旁观者的眼光出发,没有站在国公的角度考虑,如果从他的角度考虑,我想我应该能理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呀?”逊影想了想,还是不明白,如果站在朱元璋的角度考虑,那就更应该先顾自己的家人和应天府啊。
“自古就有比干忠谏被挖心之事,前宋也有岳飞被宋高宗以‘莫须有’罪名杀害一事,特别是岳飞这个大元帅完全可以拥兵自重,不理会朝廷摆布,然而他最后却落到惨死风波亭的下场。为什么会这样,这就是前人根深蒂固的君臣思想在作祟——‘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王地位尚在父母之上,君王要臣子做什么,臣子就得做什么,甚至君要臣死,臣就不得不死。”
秀英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们妇道人家只以夫为天,刘先生只忠于国公,我们都对韩林儿没有任何感情,他死不死跟我们没有一文钱的关系,我们才会说出不赞同国公去安丰救人的话。但是韩林儿的求救对国公来说就不一样了。韩林儿是君,他是臣,他要是置韩林儿不顾就会被天下人指责不忠不义,因此他必须去安丰救韩林儿。”
“即使国公置应天府安危不顾?”逊影还是不能理解朱元璋的决定,在她的思想中,朱元璋并不是那种愚忠的人,否则当初也不会和郭天叙争权了。
“站的位置越高就越战战兢兢,他的所有言行都被世人关注,他没有推辞的余地,所以他一定要去救小明王。我们无法阻止就必须早做安排,务必杜绝一切消息走漏,希望这次应天府能够化险为夷吧。”
马秀英倒是能理解朱元璋的决定。朱元璋一介草民出身,没有韩林儿那样的宋徽宗八世孙的显赫身份,也没有郭子兴、张士诚那样富有的财力,他能成为统领一方的将领实在不易。他唯一拥有的就是一个好名声,他的忠诚、他的仁义吸引了千万热血将士,如果他成了不忠不义被人耻笑的对象,叫跟随他的将士如何看待?他无法承担失去人心的后果,他没有东山再起的资本,他只能冒着大风险去安丰救韩林儿保全他的好名声。这是一场豪赌,旁人看来或许是不可思议的愚蠢的行为,对朱元璋而言却是必须实行的赌博。
想到这一切,马秀英不禁暗暗心疼朱元璋,看似风光的吴国公背后潜伏着多少危险,每一步都如履浮冰,总是被这样那样的事情牵制。
假如自己动用影卫的人暗杀韩林儿或者韩林儿在这次被张士诚的围攻中阵亡了呢……就像郭天叙在攻打应天府阵亡一样,这样的天灾人祸,谁也怪不到朱元璋的头上,那朱元璋就能像刘基说的既能彻底脱离龙凤宋朝也不怕失去将士人心了……
“主子,主子。”逊影等了半天,不见马秀英再有其他指示,忍不住出声询问。
“哦,”马秀英回过神来,语气分外慎重,“影儿,国公出征后我得密切注意应天府的一切事务,朱门、朱卫那边你必须盯紧了,这一次关系重大,万万不可误事。”她顿了顿,终究没有把心中的想法讲出来,这种想法未免太过邪恶,韩林儿的生死还是听天由命吧,她毕竟在前世是一个遵纪守法的警察,本是就厌恶杀人这种罪恶的行为,所以这般龌蹉的想法只在心里想了想,到底是做不出来。
“奴婢哪一次让您失望了。”逊影在心中悄悄嘀咕,瞧着马秀英神态严肃,也不敢再嬉皮笑脸,喏喏领命离开。
朱元璋怒气冲冲地回到府中,看到马秀英正在收拾包袱,不由问道:“你在做什么?”
“你马上就要出征安丰了,我提前把你要带的东西准备好。”马秀英平静地回答。
朱元璋的怒气变为好奇,“你怎么知道我要出征?你不反对?”
马秀英柔柔一笑,“我何时反对过你的决定?”
“可是刘先生他们认为我不该……”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只要你认为对的,我都不会反对。”马秀英打断朱元璋的话,“再说每个人的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