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罗殿后面一间宽大豪华的办公室里,秦广王背着双手踱来踱去,脸色黑得挤得出墨汁来。右手两指间夹着的一份资料,在他屁股后面扇来翩去。
崔判官、游书记、黑白无常等几个鬼助手恭恭敬敬地垂手站立一旁。
“怪事!”秦广王停下脚步,扫视手下,高扬手中资料怒气冲冲地说,“为一个醉死的寻常小鬼,居然煞有介事地送上这么一份报告来,这个小小城隍哪一根筋出了问题?”
所有助手均不敢应声,一律安安静静低眉顺眼。
“范无赦!”秦广王指着死有份厉声问,“你向来说话直率,做事坦荡,你说说,城隍究竟想帮那个小鬼做什么?”
“回蒋王,”死有份听到点自己的名,不得不上前一步拱手回到,“就卑职所知,城隍从来尽职尽忠,谨小慎微,工作勤恳,处事谨慎,料想不会也不敢故意做出违反地府律法的事来。他或许是一时怜悯心起,同情罪魂马进,故头脑发热,递交上那份报告。不过犯无心之过而已。”
“哼哼!”秦广王冷笑两声,虽然面对着死有份,目光却瞟向活无常,“好一个无心之过!不知这‘无心之过’范七爷是否有份?”
“卑职不敢!”死有份垂眼应答。
活无常感受到那射向自己的锐利目光,心里明白秦广王是明指着桑树说话,却是暗示给槐树听的。
“谢必安!”秦广王不再理会死有份,转身将资料举到活无常眼面前问,“对城隍送上来的这份报告,你怎么看?”
“回蒋王,”活无常明白,矛头偏斜着溜达一圈,此时真正调转向自己了,他上前一拱手,沉着应到,“卑职知道,城隍考虑到罪魂马进的案情比较复杂,故专门拟一份更简洁的报告,以利于阎罗殿能够准确把握案情,更快速地审判和量刑。城隍当时征求过卑职的意见,说过‘鬼命关天,势必慎重’的话,卑职表示赞同。”
活无常向秦广王回话时依然笑容满面,但是却收起一向嘻哈调皮的语气,表现出少有的正经和庄重来。
“那马进的案情有什么复杂!”秦广王怒斥到,“无非是顽劣异常增添父母烦恼之过、捉杀生灵犯杀生之罪、贪杯醉酒身亡犯不孝之罪三项内容而已,有那亡命匪徒彪伟两兄弟的案情复杂吗?他为什么不为那两个兄弟拟一份报告?”
“回蒋王,”活无常咳嗽两声,不紧不慢地说,“卑职也认为罪魂马进的罪行与其他罪魂确有明显的不同之处。其他罪魂的罪行,彰彰而昭昭,就算法盲,按着律法逐条对照,也能准确地量刑定罪。马进的情况则有不同,他的顽劣一项,是见仁见智的问题,万一他的父母就喜欢他那样的个性,并不因之烦恼,难道外人能枉加评论吗?至于杀生之事,那是确因患病所致不能自控的行为,如若因此量刑定罪则有不通情理之嫌。人世间的法律中有一条规定,如果因患疾病比如精神疾病等,而导致行为不能自控,所做出的违法行为,可视病情程度减轻直至免于承担刑事责任。阎罗殿似可借鉴这类律法条文,让阎罗殿对罪魂的审判更加鬼性化,以彰显阎罗殿对待罪魂既公正严明,又灵活宽容的审判精神。至于贪杯醉酒一事,那罪魂马进也是一时兴起,并非故意不惜生命,他也因此付出了生命的惨重代价,如果再受阎罗殿的惩罚,属于重复受刑。何况对一个年轻孩子而言,恐怕是再也难以承受的折难。”
秦广王听毕活无常的说词,直直地瞪着他,脸上乌云翻腾,半晌不发声。
活无常依旧笑脸如常地站着,虽然没有迎视秦广王的眼睛,但也并不畏缩,显得不卑不亢。
其他官员偷瞟着秦广王,暗暗替活无常捏着一把汗。
办公室的气氛一时冷凝如冰窟。
“蒋王明鉴!”不料死有份上前一步,与活无常并列站立,开口打破冷寂,“如果蒋王认定罪魂马进罪应受罚,为何当时不勾掉他生死薄上的生辰八字,却在意那一纸报告做甚?区区一个县太城隍,也值得蒋王如此懊恼么?”
死有份大胆的质问,大概正戳中秦广王的某一处穴位,秦广王嘴角微微一抽,将目光从活无常脸上移向死有份,死死地盯住,脸上变幻着不可琢磨的表情,似乎打算剥掉死有份一层皮。
活无常悄悄扯了扯死有份的袖角,忙拱手说:
“蒋王大事繁多,日夜操劳,千万不要为一个小小城隍气伤身体。不过,那个城隍对待鬼命谨慎细致的态度、对待工作一丝不苟的精神,倒是值得肯定!卑职十分欣赏城隍的做法。”
“本王就知道又是你谢六爷哪根筋按捺不住又在上窜下跳!借给他区区城隍十个胆,谅他也不敢独自闹腾!”秦广王狠狠剜了活无常一眼,重又背起双手走动两步,回身站定,扬手指着活无常和死有份说,“说吧,你们合谋起来究竟想为那个小鬼做什么?”
“卑职斗胆直言!”活无常说,“卑职和城隍并非合谋起来想替罪魂马进做什么,只是不约而同地深感这只魂魄聪明非常,能力非凡,是个不可多得的未来之材,如若就此命丧黄泉,永不见天日,对人间定然是一大损失!”
“这不一切都明啦,你们就是想替这只小鬼开脱罪责,让他返还阳间,续享人世生活嘛!直说不就得了,何必鬼鬼祟祟地弄出一大堆不明不白的事来。哼哼!你们倒是比地藏王菩萨还要大慈大悲啊!”
“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