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在迷糊的胡思乱想之中过了多久,马小跑忽然听见铁锁的“咔嚓”声响,随及房门被“吱嘎”推开,他看见无鼻阴将跨进牢来,径直走到他面前。
马小跑立刻站起身。他近距离看清无鼻阴将的脸,不禁打一个寒颤,立时起一身鸡皮疙瘩。那张没有鼻梁的脸中央挂着一堆白惨惨的肉疙瘩,疙瘩之中显出一对深黑的小孔,孔下方似凿着两条排污用的沟槽,脸上堆满笑意,却显得怪诞非常,只有一双眼睛真正发射出友好的光芒。
随及,舒畅起来,他的到来终于打破牢狱中的枯寂无聊,何况他带着一双友好的眼神。马小跑暗叹自己做人时成天到处凑热闹,到了阴间也是一个守不住寂寞的魂魄。
“嘿嘿,小兄弟。”边掏出钥匙将马小跑的手铐打开,“你是哪里来的大神,竟能讨得谢六爷喜欢,啧啧!”
无鼻阴将的说话声带着浓重的鼻音,使马小跑感到要听清他说的每一个字有些吃力。
“大哥好!”马小跑惬意地甩动着两只久被禁锢的手,友善回应,他心里明白活无常是个贪玩好吃的老顽童,垂涎他做的一手好菜而已,他不知道无鼻阴将的来意,所以不动声色地说,“小鬼只是一个意外身亡的魂魄而已,并不晓得谢六爷喜欢自己。”
“你可晓得,依照你的档案资料,将你关进‘罚’字房甚至是‘诛’字房都说得过去。但是城隍爷照顾了你,在审验材料上给你签了‘戒教’二字,加上六爷专门就你的情况向狱长作了说明,明确指示将你送进这间星级宾馆似的‘戒’字狱里来。”
“谢谢六爷照顾!”马小跑心里感激着活无常,揉搓着被铐出痕印的手腕,脑袋更加活跃起来,“更万望大哥对小鬼恩顾。”
“六爷是本官的恩神,”无鼻阴将抬手拍着马小跑的肩膀,“他老爷子发话,本官岂敢怠慢。小兄弟运气好,有六爷罩着你,不会在牢狱里挨打受气。”
“谢谢大哥!以后如有用得着小鬼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不敢吩咐!本官是‘戒’字狱的分狱长。看样子六爷极有可能留你在地府任个一官半职,那时你有可能成为本官的上司呢。”
马小跑的心咯噔一跳,暗暗思忖:如果留在地府当个鬼差,岂不是永远没有了返还阳间的机会!
马小跑心里明白,自己的意识深处,依然坚持着强烈的返阳愿望。尽管在双脚刚踏上黄泉路的时候,他就明白这个愿望是根本不现实的。范七爷早已明明白白地告诉他,阎王爷根本不可能释放他返还阳间。
人间是彻底回不去了,马小跑的心不禁再一次悲凉绝望起来,虽然活无常照顾他,此时他又被投进相对宽松的“戒”字狱,眼前这名阴将也表示出会照顾他的态度,双手也被解放了,但是在阴间无论受到何等的优待,总不能与有家人有朋友有阳光有风雨的幸福人生相比。
马小跑的心一时凄苦到不能自已。他突然感到不再想说话,希望眼前的阴将立刻消失,自己需要独个静静地呆着,好畅畅快快地痛苦一番。
无鼻阴将似乎非常见机似的,并没有过多地啰嗦,只说了一句“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我老罗”的话之后,随及转身离开。马小跑求之不得地回了一句“大哥慢走”的话,便无精打采地一屁股跌坐到凳子上。
不料牢门刚被关上,门上的方孔里出现一只鹰勾鼻,“呼呼”抽动着鼻翼嗅闻房间里的空气,好一阵才从方孔里消失。
马小跑根本不理睬那只鹰勾鼻,他感到坐着似乎不够静谧,无法让脑袋清晰地转动,他索性离开凳子,将身体躺到地下,尽可能舒服地伸直四肢。
留在地府任职,无鼻阴将在话前加了“极有可能”四个字,他一定是从六爷的话中猜测的,并没有听到六爷直接的决定。也就是说自己只是存在被六爷留在地府的可能性而已,除去这种可能性,还有另外两种可能,一是下地狱受罚,之后投生阳间的生畜动物,二是接受一定的教育惩戒之后真正变成阴间鬼魂,过冥间生活,等待着投胎成为下一世的人。
鹰勾鼻又一次出现在方孔中,“呼呼”抽动鼻翼的声音打断了马小跑的思路。
泥玛!
你这是要干哪样?
一只看门狗么,时不时闻闻气味探查嫌犯还在不在?
马小跑厌恶地瞟了鹰勾鼻一眼。
自己为什么要坐以待毙,被动地等待阎王爷的裁决呢?既然六爷对自己喜爱有加,七爷对自己也没有表现出厌恶之色,无鼻阴将又对自己相当礼待,还表示要照顾自己,一路上走来,一拔又一拔的阴兵阴将大都看黑白无常的脸色行事,因而没有过多的为难自己。自己为什么不充分利用有利的关系条件,尽最大努力创造还阳的可能性呢?尽管这种可能性微微其微,但是经过全力争取之后,哪怕最终没有机会,也不会留下遗憾,如果不争取,那才真的是永远没有机会。退一步说,即使不能争取到还阳的机会,能够只受到轻微的惩戒性教育,而免受那恐怖无极的地狱之刑,也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啊,如果能在六爷的帮助下再在地府干上一份差事,总比那些四处游荡,凄苦漫长地等待投胎的无业游魂好十倍百倍。
想到这里,马小跑的心里一时又开阔起来。
他一骨碌从地下爬起来,没有想到翻身的时候,从裙兜里掉出数只昆虫。他赶忙捡起来捧在手里,想起身上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