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鞅病着,晏婴也病着,可齐侯话语很坚定,士鞅会死在晏婴前头。
原因很简单:他会用尽办法护住晏婴的身子,至于士鞅,自然是往死里整。——卿若活不过他,寡人就叫他死快些!
齐军难以置信的快速撤走又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世人眼中。晋国没有松懈,一方面令姬林派人寻找,一方面留下军队助受创的鲁国复建,而另一方面则是将目光从鲁国移到了卫国。
卫国出兵阻击一事可大可小,齐卫联盟已成,齐攻鲁、卫阻晋,晋国这次若再无表示,怕是真会被九州众人耻笑了。
从收到鲁侯求援的七月到如今冬十一月,四个月的时间,对于几国纠缠的大战不算长。晋国这么快击退齐军,宣告强国身份的目的已打到一半,至于另一半,卫国那边,管他文谈或武斗,这事必须得有个说法,对晋国有利那种。
不日,下军佐魏侈从新绛赶来,主持助鲁国复建一事,荀寅和赵鞅领兵入卫、与卫侯交涉,至于这一战的主帅士鞅,作为晋国正卿,则是带着大部队回了新绛城。
妍姬没有到城门口迎接归来的大军,对于在队伍最前方讨厌的士鞅,她仍然不乐意对其释放善意。上次,是特殊情况。
众人去城门的时间段,她牵着红棕马儿穿行在一片烂漫娇俏的鲜红中。这是后院的梅花又开了,和去年孤零零的一株不同,吩咐多移植几株梅树后,今年西南角落的一隅天地已成了个小梅园。
点点心尖红透着淡淡清幽香,艳丽不妖,苍古清秀。妍姬没有邀人来赏,是无人可邀,亦是无意相邀,她同红棕说着心里那些无人可讲的话语,正着嘲笑自己的孤寂,余光瞥见叔喜小喘着气,从连接后院与正房的青廊跑来。跑得太疾,失了婢女该有的端庄,发髻也轻微凌乱着。好在素色的白纱在点点红花下显得有些惹人爱,妍姬心里没有不悦,看着叔喜几下穿进梅树间,向她禀道:“公子,二公子来啦!”
姬林来了?妍姬讶异无言。
二哥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常来后庭、能随时陪着自己的逍遥公子了。他现在一边利用情报网辅佐晋侯姬午做决策,一边还是军中的旅帅。他的时间现在都放在国事上,日日住在军地,不仅后庭,连宫外自己的府邸都不回。这次晋军援鲁,姬林虽然没去,但他与韩不信合力镇守新绛的同时,还盯着手下暗桩收集各国消息,不比战场上的人过得轻松。
此番士鞅归来,二哥就算和自己一样不愿去城门迎接,也该呆在军中处理政务或是抽空休息才对,怎么来了霁月台?
正房内,姬林立身等候,甲未卸、剑随身,因皱起离得太近的双眉在那张俊朗的脸上很是突出。看着妍姬从后院进来,他两步上前,也没叙旧,开口便问:“你这儿桂芝还有没有?”
那般的急促直接,若不是开口的是自己的二哥,妍姬怕是该使性子了。知道姬林着急,她没绕弯子,只是回答的语气还是带着不悦:“还剩一支,怎么,谁要死了?”
桂芝生长于雪山寒泉底,十年花开十年方谢,五开五谢百年间才完全成熟,是九州罕见的灵药,据说能起死人、肉白骨。这当然是传唱中夸张的说法,桂芝究竟有多灵妍姬说不清,只是三年前初遇重伤垂危的采兰,一支桂芝将其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后来吕黔遇刺、医师无方时,也是一支桂芝救了他的命。这下姬林这么急着要桂芝,可不是有人要死了吗?
姬林心思在桂芝上,压根儿没发现妍姬的不痛快,道:“是士鞅,快把桂芝给我!”
妍姬怀疑自己听错了,姬林说的人现在不是该被姬午从城门迎进宫中,设宴款待吗?他要死了?
“别愣着,先去取桂芝,若有问题,待会儿同我一道入范府,路上再议。”
妍姬慌了神,转身入旁边的房间,叫仲喜、叔喜帮忙打开床板,顺着床板下的木梯去了下方的藏窖。藏窖里珍品无数,妍姬没时间驻足,直接去了搁置药物的木架前,打开左边角落不起眼的隔板,伸手到最里处,拿出了一个紫檀木盒。这是十岁时晋侯送她的,本意给她搁置簪花,她却拿来装了桂芝。
马车上,姬林同妍姬讲了士鞅先在鲁国战场受伤,后在军营内被刺杀的事。今日城门处完全是士鞅安排的一出戏,他担心自己伤重的消息被传出去,连晋侯都没有告诉,大家只是奇怪士鞅为何会乘安车回来。直到那时,士鞅身边的人才和晋侯说了实际情况。
范府内,士鞅的第三子士吉射掌管着家中事宜,妍姬等人在士吉射的带领下进入士鞅房中,晋侯已先回宫,只有一众医师围在那张酸枝木高床前。
“仲喜,你同医师一块儿,把桂芝拿去处理了,和药物混在一起。”
仲喜擅药理,前两次桂芝都是她处理的,对此很熟悉,可她医术只一般,士鞅伤重,得和医师一块儿配药才保险。
妍姬看着高床上那张痛苦不堪的脸,眼神失了神,再无往日的凌厉。那么多兵卒都好好的,主帅却伤成这样,任谁都知道齐军在士鞅身上花了大心思。他本可以在新绛养着,不在战场厮杀,不用面对这一切......想到这里,妍姬的呼吸有些凝滞。
“范子若是去了,不知哪个国家会趁机欺我晋国,有召陵之会在前,范子还想做一次晋国的大罪人吗?”
妍姬没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抖,在场的姬林没阻止妍姬说话,士吉射不敢,又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