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上,田埂旁,柳丝迎风飘舞,粉的桃花与白的杏花遍布在小陌上,迎面吹来的风里都带着温柔的草木新发的气息。
路旁挎着篮子默默让路的高瘦妇人目光总望着车厢,许是少见有外人进村来罢?
听到沈梁趴在车窗上,激动地呼喊着路过的狗儿们的名字,沈羲就知道快到了。
果然,过了村口小石桥,就顺着野花夹道的小路进了座后山有着漫山杏花的村庄,。
两山环抱之间的开阔地上,有座门前屋后都种着两人合抱粗的老杏花树的宅子,自然便是沈宅了。
而依附在中间主宅两侧的还有东西各一个跨院,都另有门出入。
马车从正门进去,下了车裴姨娘便牵着沈梁往东面月洞门过去的东偏院走了。
沈羲打量了两圈,只见这是个三进院子,几名长工已闻讯走出来卸马车,而另有对身穿葛衣的男女与沈歆他们打完招呼,然后匆匆迎了上来。
到了跟前冲着她躬身行礼:“方才旺儿去镇上回来,说看到姑娘回来了,我们还不信,如今见着了,可算他没瞎说!”
二人在她面前礼数周到,却不见拘促疏离,反倒是笑得脸上鱼尾纹都出了来,透着打心底里的欢喜。
原主好歹在此地住了三年,沈梁都能跟佃户家的孩子上山下河的玩耍,她自然与周围人们也熟。
她那性子或许不适合内宅生活,但在这样的地方,却又是极合适的。
沈羲猜出他们便是庄头齐顺与娘子齐二婶,便说道:“劳烦你们惦记。我们不要紧,只消把别的姑娘公子招呼好就成。”
齐二婶忙着要说什么,齐顺却止住她,说道:“姑娘吩咐的,小的心里都知道。但请姑娘放心便是。”
沈羲点头,这时候旁边几位村妇等到沈歆他们已全皆进屋,便也一窝蜂迎上来围着问长问短。
她都一一地答了,又让元贝拿出林霈买的那些零嘴儿,拿了些出来散发给长工和佃户家的孩子们。
寒暄完之后进到院里,出乎意料的是,这小偏院里收拾得竟比原先的梨香院还要顺眼。
家俱材质什么的不去说它,乡下地方,也不可能置多贵的家伙什在此处。
只是即使粗朴,却四处干干净净,地板但凡有破损的地方都修补得平平整整。
门窗都是新糊的,窗外一蓬迎春花,正开得耀眼夺目。
一只大花猫趴在花丛旁石墩上,在太阳光下眯着双眼,冲着她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一切都说明,庄子里的人热情都不是敷衍,她们离开了镇上,屋子也还是有人经管的。
院里只有四间房,裴姨娘已经照从前惯例住了东边耳房,珍珠元贝则去了西边耳房,沈梁住在东厢,而正房自然是留给她的了。
随同他们来的还是管事娘子史瑞家的。
这里稍事休整,史瑞家的便就着人前来传话,准备前往坟园祭拜。
大周既然都不拘男女大防,自然女子也可上山扫墓。
坟园在两里外的东山上,整个两百亩的山头全都是沈家地盘。
史瑞家的张罗下,所有人都到齐了,当然除去林霈。虽说他与沈崇信夫妇也熟,但到底别家的人,又岂有真上山去的理儿?
沈歆因为林霈不在,所以诸事看不顺眼。
沈嫣虽没有说什么,但注意力全在她的漂亮衣裙上——即使扫墓对衣着有讲究,她也旁若无人地穿上了彩色衣裳,脸上虽然没施胭脂,但头发却是精心打理过的。
而沈渠自不必说,一路上盯着村里少女们,就没挪开过眼。
沈棣作为长孙,到底沉稳些,还知道看着些沈梁沈懋。而这对小的许是前不久才结过梁子的缘故,倒是相对安静。
沈崇信夫妇合葬在山腰,坟前种着两株银杏树,已抽出了满树嫩叶。
沈羲私心里觉得应该对他们说点什么,但又不知从哪里说起。
或许有人会觉得他们俩傻,那样的情况下很应该先保自己的命才是,而很多时候,就连沈羲在遇到这样的情况,说不定也会先顾着自己,可是他们的“傻”,在沈家一府人的自私冷漠面前,又多么难能可贵。
最后她伏地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来。
下山回到宅子里,看看天色,还未到午时。
沈羲换回日常衣裳,便就唤了元贝道:“去请齐叔过来。”
齐顺就在隔壁,闻讯自己便走了进来:“姑娘有吩咐?”
沈羲看看左右,走下石阶道:“我想弄辆车去青石镇,但是又不想让别的人知道。”
说着她目光往正院方向瞟了瞟。
齐顺微顿,转而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说道:“姑娘要是不嫌弃,小的家里恰好有辆车,正好可以让旺儿送您去,就是那车不如府里的车舒适——”
作为杏儿沟的庄头,家里自然也薄不到哪里去。马车宅子什么的自然是有的。
“旧些没关系,只要能走就成。”沈羲道。
齐顺应声,立马就掉头去办了。
沈羲这里便又交代元贝前去准备,然后找到裴姨娘又叮嘱了几句。
这时却有个二十出头,四方脸穿短打的青年走了进来,见了沈羲便躬身行礼称姑娘,原来正是齐顺的侄儿旺儿已经驾着马车到来。
元贝先出去看看外头有无人,然后才选了僻静的偏门让沈羲上车,然后自己也登上来,一路往青石镇方向而去。
沈羲对青石镇有印象。
南郊这片多是富贵人家的别邺田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