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他想了很多,那些曾经在书本上看过的,那些自己亲身经历的,还有当初在秣陵赵家家主的藏书楼中,读过的那些前人留下的道理。
他似乎明白了为人的不易,明白了政治的残酷,明白了庙堂的冷漠,明白了江湖的无情,明白了皇权的无奈,明白了沙场的血腥。
可他终究还是不明白,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未来的路,又到底会通向何方。
他忽然很怀念,当初和赵家家主下的那几盘棋,那几盘规矩由他来定,其他人只能按照他的规则来下的棋。
可这世上,谁又能容得你如此的放肆?
那沟壑纵横的十九道,终究还是要落满黑与白,才肯作罢。
即使你费尽心思,想另辟蹊径,可机关算尽,最终还是跳不出那棋盘之外。
千番思绪,最终只在他脑中留下若隐若现的一句。
一招棋错,满盘皆输。
第二天清晨,双眼红肿的刘赫,走出营帐,却发现其他人早已起床,正忙着生火造饭。
一见刘赫,肖玉儿马上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
喝着那碗香甜的热粥,刘赫却听到了一个让他几乎难以下咽的消息。
曹操大军已至,此时正在十里之外安营扎寨,一个时辰之内,就会前来攻打定军山。
“曹军来了多少人?”刘赫将粥碗放到一边,表情凝重的问道。
韩义与钟离寻对视一眼,沉声道:“据探子回报,至少三万人。”
“三万人……”刘赫念叨着这个足足超过己方人数十倍的数字,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后,刘赫却是释然一笑,又拿起粥碗,不慌不忙的喝了一口。
“传令下去,让将士们都吃饱喝足了,这第一场仗,要打的漂漂亮亮的。”
见全军的主帅如此的气定神闲,韩义和钟离寻不约而同的长出了一口气。
刘赫举着冒着热气的粥碗,看着两人笑道:“你们放心,有你们两个在,我这心里啊,一点也不慌。”
两人抱拳施了一礼,刚要转身而去,却听刘赫又说道:“告诉兄弟们,这场仗的最重要的不是赢,也不是守住这里,而是活下来。”
韩义和钟离寻再次对视一眼,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沉重的神色。
刘赫淡淡一笑,心平气和的说道:“你们不要以为我又是在不顾大局的意气用事,诸葛军师给咱们的任务,是在援军到来之前守住定军山,若是这lún_gōng势挡不住,咱们可以找机会再把阵地抢回来便是,可若是一上来就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不可,万一最终还是没守住,那我们可就真的没有机会了,你们两个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韩义犹豫片刻,一抱拳道:“只怕想在这场战役之中活下来,比守住这里还要难。”
刘赫面色一沉,“此话怎讲?”
钟离寻急忙上前替韩义解释道:“定军山下,只有一进一出两条路,曹军已在出口处安营扎寨据守,而咱们来时所走的那条路,也已经被张鲁的大军阻断,我军根本没有可以撤退的可能,只能死守到底。”
“我昨天让你们派出去查探周围有没有小路的斥候呢?”刘赫沉声道。
钟离寻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刚刚回来,未曾找到其他可以通行的道路。”
刘赫站起身,来到一处视野极佳的开阔地,向山下望去。
果然,定军山山脚下,只有两条山路可以通向山外,周围都是悬崖峭壁,根本无路可走。
“这么说来,咱们这第一仗,真要跟曹军拼个你死我活了?”刘赫的脸上,忽然露出与此时的气氛极为不符的笑容。
韩义抬眼看了仍在眺望山下的刘赫一眼,沉声道:“马超的亲兵,皆是出自西凉,射术精湛,可以抵挡一阵,之后我再带着成都卫来回冲杀几次,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也许?还只是一线生机?”刘赫忽然放声大笑,却是不住的摇头,“怪不得诸葛亮那小子临行之前,用那般眼神看着我,现在想想,还真有几分生离死别的味道。”
钟离寻小心翼翼的说道:“诸葛军师这么做,我想是因为除了头儿之外,他实在没有可以托付和信任之人。”
刘赫淡淡一笑,没有说话,仍是不住察看着山下的地形。
扫视一番之后,他的视线忽然落在那条唯一可能出现曹军的道路上。
那是一条峡谷,大约能容十匹马并行通过,从峡谷中一出来,地势马上变得平坦开阔。
刘赫盯着谷口看了许久,说道:“你们看那处谷口,可不可以作为御敌之地?”
两人同时望去,却是没有做声。
刘赫眉头微微一皱,“怎么?这个办法不行?”
韩义思量了片刻,说道:“也不是不可行,只是那样一来,咱们便失去了身处高地的优势。”
刘赫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失去高地的优势固然可惜,可我刚才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刘赫忽然抬起头,直直的盯着韩义,“你的那些成都卫,从山上冲下去,还能回得来么?还是说,你原本就没打算再回来?”
韩义低下头,默不作声。
钟离寻见状急忙替韩义解释道:“头儿,韩兄也是为了大局着想,这才……”
“你们两个还知道我是你们的头儿?”刘赫勃然大怒,“你们瞒着我,自己去送死,这就叫为大局着想?”
钟离寻急忙也低下头去,不敢再说一句。
刘赫走到韩义面前,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