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老祖宗紧闭双目,眉头紧锁,许久之后,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默儿当年,就是那副模样。”
老人说完这句话之后,便陷入了沉默。
刘赫只有安静的聆听,却没有出言安慰,因为有些事,根本无从慰藉。
许久之后,老人站起了身,拿起酒坛猛地喝了一大口,也许是因为酒劲的缘故,一向生龙活虎的老人,此刻竟显得有些步履蹒跚。
他缓缓的走出几步,望着对面山上的那座若隐若现的万武门,“这座入云峰,是默儿小时候最喜欢的地方。自从知道他过人的天赋之后,默儿他爹便将所有的希望全寄托在他的身上,对他的管教也极为的苛刻。别的孩子四处玩耍的时候,他却在没日没夜的练功,每个月,只有一天的时间可以出来走动走动。每个月的那一天,他都会来这里,一个人在山上,一待就是一整天。我一直很好奇,不知道他到底在山上做什么。有一次我悄悄的跟在他后面,就到了这里。原来,那孩子一整天什么都没有做,就是坐在这里,和天说话,和地说话,甚至和山上的动物说话。也许这山上的动物真的是通灵性,那些飞禽走兽竟然全都安静的趴在他身边,听他说话,一听也是一整天。以前我总以为默儿不爱说话,可那天我才发现,原来默儿是那么的喜欢和人聊天。而且他一直在说开心的事情,从始至终,也没有抱怨过他爹一句。我回去仔细询问才得知,原来是默儿他爹下令,不许任何人打扰默儿练功,于是下人们谁也不敢和默儿说话。可悲啊,我这个做爷爷的,竟然之前一点都不知情。从小到大,我从未动过默儿他爹一根手指头,可那天,我把他关在房间里结结实实的一顿揍。默儿他爹被我打的鼻青脸肿,跪在地上哭着对我说,说他对不起我,辜负了我的期望,他只能寄希望于把默儿培养成才。我看着这个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儿子,又想起那个在山上自言自语的孙儿,却再也下不去手。”
刘赫突然想起第一次与陈默在军中大牢相见的那一晚,虽然当时觉得苦不堪言,可现在想起来,陈默只是说了一些军中的趣闻而已,而且确实都是些开心的事情。
刘赫又想起每次陈默想与自己聊天,那满心期待而且从不掩饰的表情,真的就像一个孩子,即使不被允许,也从不放弃任何的一丝希望。
为什么以前,从来不肯给他一次说个痛快的机会呢?
望着眼前的这片空地,刘赫想着那个只能和天说话,和地说话,甚至只能和动物说话,却从没能和别人好好说上一句话的孩子,突然有些心酸。
世人只知万武门傲视江湖,只知陈家高手辈出,却不知这份虚名,让陈家三代人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你有没有发现,这座入云峰上,一点动静都没有。”陈家老祖宗黯然道。
刘赫闻言四下张望,这才发现,确实有些古怪。
虽说入云峰不高,可这山顶的平地面积却是不小,然而这么大的一块地方,竟然连一声鸟叫都没有听到。
陈家老祖宗没有解释,而是继续讲了下去。
“那天默儿又一人来了这座入云峰,可到了晚饭时分,还没有回来。默儿向来守时,他总是吃过早饭,带上一些干粮中午吃,到晚饭之前,一定会准时回来。虽然他身负武功,可毕竟是个孩子,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便来这入云峰寻他。也就是在那天,我见到了卷宗上描述的那一幕。”
陈家老祖宗走到空地的中央,指着脚下的地面,“这里,本不是这个样子。跟四周一样,也是树木茂密。可那天,却被默儿夷为平地。我当时实在是不能接受,那个银发赤瞳的怪物,就是我那从小乖巧,惹人疼爱的孙儿。可他那副样子,却和卷宗上记载的一模一样。他的身边,四处散落着各种鸟兽的尸体,那些平日里收敛野性,安静的在他身边听他说话的动物,心全被挖了出来。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刺激到了他,可看着他那双陌生的眼睛,我知道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心性。我想上前将他击晕,他却突然调头就跑,我追了上去,发现他蹲在一头鹿的尸体旁,愣愣出神。我走进一看,发现旁边还有一群狼的尸体。我想一探究竟,于是就在一旁观察,过了一会,那头鹿的身体轻轻的动了一下,我这才发现,原来那是头母鹿,身子下面还藏着一头小鹿。我看了一下母鹿身上的伤痕,与其他动物的尸体不太一样,应该是被周围的这群狼所杀。母鹿临死之前,将小鹿护在了身下,但那头小鹿显然也受了很重的伤,可它还是挣扎着爬到默儿身边,轻轻舔了舔默儿的手。默儿一动不动的看着那头小鹿,头上的白发渐渐变回黑色,眼睛也恢复了正常,之后就晕了过去。”
刘赫听完这番叙述,思量片刻,低声道:“这么说来,是母鹿的死刺激了他,他才会变成那副样子的?”
陈家老祖宗摇了摇头,“一开始我也这么认为,可当我将默儿送回,自己返身再回来查看的时候,却发现了其他的线索。那头母鹿的身上,还有一根箭,只是当时被它压在身下,我一时没有发现而已。于是我便四下查看,果然在不远处发现了两名猎户的尸体。这两名猎户的心同样被挖了出来,在他们的尸体旁,还有一把我陈家的剑。”
“陈家的剑?”刘赫眉头紧皱,“难道是陈默的?”
“对,就是默儿的。我叫人来认过这两名猎户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