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待水雾消散,荒地间弥漫着淡淡的青草香。
阮九舞缓缓站起身,走到青影面前说道:“余下的时间留给你,月和那丫头估计早就想让我腾地方了。”
“……多谢阮姑娘。”青影恭敬地抱拳行礼。
毕竟林府已经人去楼空,若有外人误闯书房,兴许能听见林青云的呼救声。虽然镣铐不可能被解开,但为了不节外生枝,悯月还是提前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直到他们走回书房,将书柜挪回原位,完全遮住暗道入口,阮九舞的面色才稍有缓和。
“悯月,谢谢你。”
她的眼神虽是疲惫,却很温柔,看得悯月微微一愣。不过他很快便会心一笑,走上前将她轻轻拥进怀中,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九九,如今你是我唯一的家人,更是我最重要的宝贝妹妹,以后不要说谢谢了嘛,外人才这么说呢。”
与夜澈的冰冷霸道不同,悯月的怀抱既温暖又轻柔,仿若冬日里的暖阳,格外得打动人心。尤其是“宝贝妹妹”几个字,更是让她心头为之一振。
虽然他自出现以来,一直以哥哥自居。但或许因为他性格活泼顽劣,以至于她从未真正将他看作兄长。
当他今日以“自家人”的姿态,毫不犹豫地冲上前捍卫爹爹的清誉时,若说不触动是假的。
其实她明白自己所做的这一切,站在复仇的立场,是合情的,但站在伦常的角度,却未必是合理的。
可悯月自始至终都支持她理解她,末了还细致地打点好一切。仿佛在他眼中,只要是“宝贝妹妹”做的事,永远都是对的。
这感觉很熟悉,月和以前就是如此。
悯月,这只从天而降的狐狸……
让她重新找到了家的感觉。
有家人的地方便是家。
……
“小九九,是不是还在想林青云给你下毒的事?”
见她半天没说话,悯月有些担心地放开她,孰料手臂刚刚抬起,就感觉身体被回抱住。
“方才确实在想。”阮九舞轻声答道,“若非他亲口承认,我亦不会想到是他做的。”
“哼哼,那个坏小子,若不是你拦着,真想打死他!”
“最终让他们在孤独与痛苦中慢慢死去,已与我预想的近乎无二。与林家的恩恩怨怨,算是就此了结了。”她顿了顿,释然地笑道,“从此以后,要与兄长开始新的生活了。”
悯月身子一僵,连忙推开她,一脸惊喜地叫到:“你刚刚喊我什么?再叫一遍!”
“走了,还要去祭奠月和呢。”她转身向林府大门走去,唇角扬起一抹浅笑。
“再叫一遍嘛!”
“……”
“叫一遍嘛!”
“……”
“小气鬼!”
“……”
悯月不满地叫嚣几声,亦嘟着嘴欢快地跟了上来,重新变回本体跳入她的怀中。
**********
临近晌午,日上中天,走了一个多时辰的路,阮九舞的脸颊不由有些泛红。
城外的废墟前已经摆好了一口木棺和足够的白蜡纸钱,那贴心的掌柜甚至挖好了一个墓坑,尺寸正好与木棺契合。
她取下肩上的布包袱,将里面的淡黄色衣裙放入棺中,随后小心地盖上棺盖,与变为少年的悯月一起封土填墓。
没错,这正是为月和建的衣冠冢。
原本她想将墓安置在月和出生之地,可是月和虽讲过幼时经历,却未曾提起故乡唤作何处,她只知道那是个极度贫穷的地方。
瑞国穷苦之地数不胜数,索性,她决定将衣冠冢建在顾安。月和在此生活了十二载,与那生她却不养她的地方相比,这里倒更似故乡。
一片寂寥的荒地间,杂草能长出一人多高。以前就算有一幢荒宅隐匿其中,也只是偶尔被过路的人发现,如今荒宅变废墟,更是无人问津了。
由此一来,恰好成就一处清净之地。
月和的肉身已于那晚化为虚无,魂魄也被青影超度,建这座衣冠冢,更多的是为生人留下一缕念想。
一切准备好后,阮九舞正要点燃蜡烛,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而且不只是一个人的。
悯月警惕地四处张望,随即面色一变,叉腰大骂:“臭小子,你怎么来了!”
夜澈?
阮九舞亦是一愣,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袭墨色身影,直到他走到三步开外,才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来看看小胖妞。”夜澈对面前的衣冠冢并没有表现出讶异,似乎一早就知晓她的计划。
可是……她明明没提起过此事。
“阮姑娘,请允许我祭拜月和。”一直默不作声的青影突然开口,眸子中波光闪动。
青影本就不是话多之人,月和死后,他变得愈加沉默,这还是他近来第一次同她讲话。
她没有立即回应,而是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继续点燃白蜡。过了许久,才淡淡说道:“青影,月和待你之情,天地明鉴。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不会责怪你分毫。”
不等青影说话,她继续说道:“但是,月和不怪你,不代表我也不怪你。出事那日,你曾答应过我,会寸步不离地照顾她保护她,却没有做到。”
“……都是我的错。”青影垂头低声说道。
“不,错亦在我,马氏是为了毁掉我才雇人追到荒宅。说到底,是我连累了她。”
阮九舞手持三支香跪在墓前,双目轻闭。香烧过一半,她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