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
此刻孟婆橘皮般的皱脸上犹如泛起了一抹霜色,兜帽和斗篷被阵阵罡风吹得猎猎作响,甫一出声字竟又愣愣怔在了当场,而她浑身上下除了那对暗含精光的双眼尚能左右转动外,似乎连抬一抬枯瘦的手指都成了一份奢望,全身上下更是以一种近乎诡异的姿态僵立着。
这并非她的本愿,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自己被一股莫名的浩然剑意锁住了全身的气机,连抬起木杖都已是不能,她就这般看着七步之外掣剑站定的莫仲卿,紧盯着,眸中精光越来越炽,显得异常羞愤,这种情绪对她来说实在是种羞辱!
莫仲卿深吸一口气,陡然掣剑踏近一步,虽然行得异常缓慢,似是尤为艰难,可却殊为坚定,这就好比泥泞中迈步,湖水中行桨般,明知道途坎坷却依然吾身独往。
未几,他又掣剑在手迈出了第二步!立时、二人短短五步之间,竟倏忽暴起一蓬气旋,气旋所过之处,桥下数万‘干尸’加速逃亡,转瞬再度露出了灰白桥体,几位幸存的拘魂使两眼顿生一股迷茫,而那手持玉莲灯盏的陌离更是娇躯一震,赶忙望向桥中孟婆与莫仲卿,再见了这般水火不容的气氛后,小手紧揪衣角,满脸纠结紧张。
于此同时,莫仲卿又锵锵再进一步,也仅仅只是这一步之距便见孟婆满头银发忽而无风自扬,手中木杖更是不知为何竟遭无形之风打得噼啪作响、千疮百孔。
须臾之间,但听木杖兀自‘咔嚓’一声悲鸣竟拦腰折断。削断的木屑又随那怪风马不停蹄地刺入孟婆身中,虽不见血可其身影却是愈发黯淡,看起来已是油尽灯枯。
此刻,孟婆仍旧抓着半截木杖,虽佝偻身躯却依然顽强不屈并不曾倒下,她怒瞪双眼死死盯着四步之外的莫仲卿,眼睁睁地看着他以那凌云剑意破开自己的重重防护越走越快,一路摧枯拉朽,锐不可当!
三步,二步,一步,霎时、剑锋已临近身前一尺之外,却突听一阵惊呼道:“不要!”
立时,一道黑影扑身闪至,虽根本未挡在行剑的轨迹上,可木剑却还是骤然一停。黑影爬在地上见根本未挡在剑尖之上,又匆忙起身,用眉心一点挡住木剑剑尖,复又苦苦哀求道:“不要,求你…她是我婆婆!”
莫仲卿一顿,虽不知到了此时陌离为何还要一力袒护,可他却知道这一顿、一往无前的气势已失,这一剑是无论如何再也刺不下去了。
他心生怜意,收手撤剑,见陌离旋而破涕为笑,胸中更无杀念,可谁知方寸之间突听正一元神警告道:“小心!”
一声即过,然为时已晚,莫仲卿心中悔意刚生,便见陌离双眼神色一痛渐生死寂,而那柄被剑意击得千疮百孔的半截木杖已从陌离左胸中赫然洞出,倏忽之间再穿己之胸膛,两人被莫大力道猛地一带,双双坠入奈何桥下!
“咳、……老身说过、没有人能从奈何桥上回头、没有!”
桥上的孟婆显得色厉内荏,对着空无一人的桥下怒吼着,似乎唯有这样才能发泄方才所受到的屈辱。
良久、她感受数十丈下忘川河水所传来的涛涛寒意,胸中怒火逐渐平息,随后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皱纹又深了些:“阿离,婆婆对不住你,但地界规矩不可破,你不要怨婆婆心狠。”
说罢,孟婆毅然转过身去,面露决绝,而谁也不曾想到的是就在刚走几步,拾起地上的半截木杖和石碗之际,一阵女子的嗓音竟遥遥盖过了隆隆水声,从四面八方冷冷传至:“好一句地界规矩不可破,难怪奈何桥中这无数冤魂!”
“谁——!”
孟婆一声厉喝,眼望着那忘川河水所化的氤氲雾气竟愈发浓郁,虽看不见半个人,却不知为何竟有些心惊肉跳。
“我是谁?我是被婆婆害死的小丫头啊,你怕不怕,我来索命了!”
这女子嗓音中带着三分戏谑,而声音听起来似是极近,可孟婆却愣是见不到她,不由怒意连连道:“哪里来的荒魂厉魄竟敢在地界门前装神弄鬼!”
那女子不屑了哼了哼,不为所动道:“其实我觉着婆婆你还是有些可怜的。”
“老身为何可怜!”孟婆下意识一顿木杖却猛然发现木杖断了半截,心中不由一空。
那女子嗓音如故道:“因为你心存执念,你等的人一直未来,终日在桥头端着忘情水不肯喝下,却屡屡劝世人喝下它,你看,这不是很可怜么?何不现在就喝了它?”
孟婆先前这般回答自然也想企图能通过对话来判定其位置!孰料女子一语中的竟是如此熟知内情,不禁急转周身望着四周迷雾,惊怒交加道:“你到底是谁!莫要躲躲藏藏,滚出来!”
“呵呵、本宫从来不会藏头露尾,若不信婆婆随便朝桥下一望便知。”
她就在桥下?孟婆心生疑窦,半信半疑挪步至桥边,仔细望向桥下迷雾,初时一无所获,渐渐地突然在迷雾中望见两盏灯笼,灯笼倏忽一近竟徐徐现出一偌大的黑影,映得奈何桥面骤然生暗。
“你!”
孟婆一怔险些惊出声来,身子不由自主朝后一退,在他前方桥边的氤氲水雾中,只见一头庞然大物乍现眼前。
这庞然大物头生巨鹿角,兔眼活似一对灯笼,口下七尺银须根根活转,无风自扬令人望之生畏,隐在云雾之中若隐若现的一身白鳞在桥体之下来回蜿蜒拖动,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极似在耀武扬威,远远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