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虽是埙声不在,可光芒组成的‘白墙’依然矗立在众人面前,虽是停滞不前,却也无丝毫崩塌破碎之象。
远处西方山巅阴影之中,以手托腮斜倚在金座上的狼神见着此景很是不满地冷哼一声,随手再指时面色却是明显一僵,不得已只得将手指缓缓收回,捂住胸口以下,满脸戾气道:“这该死的贱种,竟将自己的身体伤成这等模样,唔,不成、吾该再换副好的鼎炉才行。”说着,他将目光冷冷瞥向了半山腰间飞速驰来,攀岩而上的身影。
冷岩峭壁,危石林立。石面光滑泛青,山体垂险难行。
莫仲卿攀爬在岩体之上,每登半丈便有碎石簌簌滚落,坠入万丈沟壑中传来稀稀落落的回音。
渐渐的,这山体已是越攀越陡几乎再无处下手,可莫仲卿知道自己并不能有丝毫停留,若稍一停留便会被脑海中那股绝望所吞没,他知道这股绝望并非来自本心,可若停下便会继续壮大这股黑雾的影响,所以莫仲卿不能停,更不能向着脑海中的某种声音屈服,这就好比行驶在狂风暴雨中的一叶孤舟,稍不留神就有顷刻覆灭之险。
他一边压抑着心中消极负面的情绪,一边挥动四肢奋力地攀上山巅,可令他惊异的是,离得山巅越近,受周间黑雾的影响反而越少,直到攀上悬崖,离那山巅平台只有几步之遥时,心中那股挥之不去的负面情绪却骤然消失,仿佛从未有过般,若不是亲眼见着周间越发浓郁不堪的黑雾,都要错认为自己已走出了黑雾范围。
他自然知道世事反常必有妖,同样也知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他唯有更加小心,更为谨慎,临到山巅平台下的最后一块嶙峋怪石处时,甚至屏住了呼吸,敛藏起气息,闭眼用灵觉扫过上端后,方才微微探出头以肉眼探寻。
这天空涡旋之下的西面山巅石坪上本是黑雾的中心,本因漆黑无比,可这里视线却并未被浓重的黑雾遮掩,只因此处有一座偌大高耸的金座矗立在平台之中,将周遭黑雾混染成了一种暗金色。
从莫仲卿这个角度可以看到金座上并未有人,而在金座正前方,有一柄“金色权杖”悬浮在中央,权杖的造型有些独特,其杖体本身仿佛是有人随手将两柄金色长刀硬是掰缠在一起。
莫仲卿来不及细想这就是大皇子枭的随身金刀。就被权杖发出的微光所吸引,更绝的是这抹微光在一明一暗中交替,仿佛是在呼吸,又仿佛是在肆意吞吐着周间的黑雾,将它们聚集到顶端,形成一道冲天黑雾持续不断地给上方天空中的涡旋供给养分。
莫仲卿见到这里,心想这一定是这“天空旋涡”的枢纽,不管怎么说只要破坏了它,就极有可能让那扰乱心智的旋涡不攻自破。
想到这里,也顾不得山巅坪台上未知的危险,猫身一跃攀上石坪,双脚刚一落地,突然,脚下石坪竟是倏忽一黑,视线全无,四周别说石坪,金座,权杖,就连黑雾俱都不见踪影,仿佛须臾之间遁入杳冥,入眼尽黑,不见一物,周遭变得极为静谧,静谧得令人毛骨悚然,就连一丝风声都决然远离。
“这是哪里?”
“这是哪里,这是哪里……”
突然重重声音像四面八方而去,似是回声,又似人在细细低语。莫仲卿一惊之下,顿然雷喝道:“是谁!!”
“是我。”
莫仲卿听着这熟悉的声调,心中猛地一紧,再见前面却陡然显现出这样一个人来。
青袍黑发,身躯凛凛;面容姣好,风骨亦佳。一双黑眸犹射寒星,两弯横眉能定日月;他步履白玉京,胸中藏万壑,丹唇吐珠玑,袖底纳乾坤,真是好个龙章凤姿、浑然天成,笔墨难描一二仙姿。
莫仲卿见着祁彦之,心中一阵恍惚,可旋即面色一肃,暗自运气道:“祁彦之根本不会来这里!你是谁?”
祁彦之神色黯然道:“仲卿、旬月不见,你连我也不认得了?我不仅就是祁彦之,还曾是你半个师父,只不过现在因为一件事你却不想认我了。”
莫仲卿双眸一瞬不瞬地打量着祁彦之,见他不论是说话还是此时的神态皆是与记忆中的祁彦之一般无二,但有了先前在桃源图中的经历,犹自不信道:“好!我来问你,你即是祁彦之,为何要来妖界而留下昭怡不顾,既能不顾又为何当初要我来替你来妖界采那还魂花!”
祁彦之笑了笑,满脸苦涩道:“昭怡身子日渐虚弱,七月十五见你不归,我心中自是焦急无奈,所以只得冒险行此下策,留下昭怡一人孤身进入妖界,而一至妖界便见此地煞气冲天遂来顺手除了妖孽再去摘花,不曾想恰巧遇见了你。”
像,实在太像,不论神情还是举止,就连说辞听起来也委实合情合理,完全符合祁彦之在莫仲卿心中的一贯做派!一时之间,莫仲卿竟是愣在当场不辨真假。
这祁彦之见莫仲卿发怔,遂笑了笑,步上前来道:“仲卿,莫要再作耽搁,随我一同除去此地妖邪,再去采那还魂花。”
说着,只见祁彦之温和一笑,将手递了过来,莫仲卿一听其言,刚要伸手却是眉头一挑,慢道:“先生知道还魂花在何处?”
这冷不丁的问话让祁彦之表情一滞,忽又温文尔雅道:“我自然知道在哪里,且随我来便是!”说着,急急伸手来抓,而莫仲卿却又猛然大退一步,更加笃定道:“是不是只因我不知还魂花在何处,先生就不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