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仲卿哥,快醒醒!!”
耳边传来一声声忽近忽远的叫喊,身子仿佛置身于风浪之中摇摆不定,显见有人正拼命摇晃着他的身体。
随着动静的持续,莫仲卿朦胧恍惚的意识终于逐渐转醒,只不过先前那杯“封魂茶”的效力实在太强,意识虽逐渐清醒,可身体却仍不听使唤,就连睁开眼皮都殊为艰难。
而就在此时,一阵银铃脆响从耳旁直入心头,声响虽轻但对于此刻的莫仲卿来说不啻于惊天雷鸣,十指竟不由自主地跟着律动了起来。
转而、但听心头某处一声“嘣”然断响,一缕白雾从莫仲卿眉间缓缓沁出,须臾,莫仲卿便惊坐而起本能的大口喘着粗气。
“太好了,快和叮当去救素衣姐姐还有重虞姑姑,快!”
出声的是叮当,她此刻一张小脸比话语更仓促更惊慌,甚至莫仲卿还在她的眼神中读到了一丝绝望。
她为什么突然出现在梅林小筑里?又为什么叫重虞姑姑?白素衣呢?
一时间莫仲卿心头已闪过了无数个疑问,可他还没来得及问,整个人就被那娇小的身躯拉得失去了平衡,一个趔趄差点翻下床来。
片刻、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了无名墓旁,叮当看了看四周,用鼻子嗅了嗅,转而伸手在那块无名碑上来回摩挲,两条细小的眉头已拧成了一团,神色焦虑道:“气味明明就在这下面啊,可怎么进去。”
莫仲卿眉头一皱,这地方他来过多次,是先生亡妻的无字墓碑,还曾听他说过碑上无字那是因为要等自己行将就木之际一同刻上自己的碑铭来完成那个‘共死’的誓言。
而现在,听着叮当这般说辞,心中突然有个巨大的猜想,难道这墓碑之下是空的不成!
他急急走进叮当身旁,问道:“你能嗅到素衣的气味?就在下面?”
叮当道,“我能肯定,不止素衣,还有那个坏人!”
叮当言罢,娇小的身子明显一抖,脸上即刻显出了某种畏惧之色。
莫仲卿不问就知她口中所指的坏人是谁,除了祁彦之也没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坏事。
莫仲卿强忍着一股砸开墓碑的冲动,手已迅速摸上了无字碑,一番仔细摩挲后,终于在碑角处找到一快稍有缝隙的碑壁,随即用力一按,脚下忽就传来一阵齿轮‘哒哒’声。
转而那无字碑就在二人面前生生移开了原位,叮当一喜拉着微微怔忪的莫仲卿直往下跃。
甫入其间光线骤暗,跑在前头的叮当却没有丝毫停顿,那飞走的速度简直比兔子还要灵敏三分,莫仲卿施展身法紧紧跟上,他不知道这狭窄的甬道内有没另藏机关,只好一面暗暗戒备,一面提醒道:“叮当你慢些。”
叮当“嗯”了一声,随后补充道:“没事,我能清楚地看见前路没什么危险,还能感觉到素衣姐姐若有若无的气息,至于为什么以后告诉你,现在救素衣姐姐要紧!”
莫仲卿听罢不置可否,他此时心中疑问已不下万千。然而也知道现下不是一个问话的好时机,结合现在的场景以及昏迷前与白素衣的对话,他已经有了一股很不好的预感在胸中来回翻腾,随着越往下深入,他的一颗心也益发下沉。
与此同时,冰室内已多了些东西,确切地说应该是一具尸体和一名昏迷不醒的女子。
若此时莫仲卿看到这具尸体一定会万分惊讶的。
这具尸体不是别人,正是那重虞苦苦寻觅的肉身,她本应被祁彦之存放在东面的冰墙之中,此刻已被敲破冰墙取了出来。
虽不知重虞的魂魄去了哪里,但重虞的肉身不知受了什么摧残,早已一片血肉模糊,仿佛被什么东西从内部生生撑破一般,那肉身之上不仅有着大大小小触目惊人的血洞,身上四肢更是残缺不全,仿佛一只破布娃娃一般被随意丢弃一旁不予理睬。
那流出的血液不知何时已凝固成块,将冰室内满地幽蓝的色泽硬是染得血迹斑斑,红蓝相间混合成了道道诡异之色。
至于冰台上躺着的白素衣似乎待遇要稍微好些,用一匹绵绢遮掩,然而从台面上划落、已然凝固的道道血柱来看,那一方绵绢下的躯体此刻恐怕也是面目全非了吧。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祁彦之在做些什么?!
他此刻两眼呆滞,显得失魂落魄,抱着怀中穿着湖蓝色长裙的女子不住喃喃自语:“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为何不曾转醒?难道真是痴人说梦……”
就在这之前,上天似乎和他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他解开冰封已久的爱妻董昭怡的身躯,又将花妖的内丹让她服下后,便开始依照方才试验过的法子为其缓缓打通经络。最终经络是全数打通了,然而服下花妖内丹的昭怡虽有了强有力的心跳可直到现在却未有任何苏醒的迹象,这让祁彦之有些不敢相信,不,岂止是不敢相信,简直就是无法容忍才对。
一瞬间,百年来陆续积累的负面情绪忽从心里尽数喷薄而出,不禁去想,这三百多年来无数个日日夜夜殚精竭虑,多少个春去秋来不闻寒暑不辞劳苦,自己摒弃道义不惜双手染满鲜血只身一意孤行!可到最后仅仅换来了一副空有生机的躯体却无法转醒的事实?
他要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为什么,我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这股无声地呐喊在祁彦之心头猛然炸开,他想放声恸哭,可久未伤感的他早已不知眼泪为何物。
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