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正是登高望远的好时节。
罗老夫子他们没有将聚会的地方定在什么古迹名胜,而是出扬州城的东门,向东北行十余里的一个无名小山凹。
这地方虽然连名字都没有混上,却也是个不错的所在,它背山面水,青竹掩映,很有几分灵秀。一条小路直通山凹,如蜿蜒盘行的白蛇将密密的竹林一分为二。走到小路的尽头,就见一汪清潭横在面前,清潭之上有一座竹木混搭的拱桥连通南北。拱桥北端是一片花田菜洼,有一幢草屋迎着夹有芬芳的微风立在这片花田菜洼间。
草屋半新不旧,杂石做的屋基,原木段砌的墙。初一看,只道是哪个猎户家,细一瞧便会觉得一股高人的气息扑面而来。
事实上这里确实是一个高人的隐居之地,据说居住在此的而居住在此的高人就姓高,名翼,字鹏举,人称青竹先生。
啧啧,听听,还高人呢,简直俗不可耐。
住的地方有片竹林就叫青竹先生?
那要是把竹林换成桃花呢?
桃花先生?
还有,住在这是有竹子就叫青竹,要是换个地方没竹子了呢?亦或者几个地方轮着住呢?还有,听说高人们都喜欢云游的……
可以肯定一点,这位青竹老先生肯定是不宜出门的。
很快,李成秀就见着了这位不宜出门的青竹先生。
“罗兄,你可来迟了哦。”出得竹林就见一个青衣长者立于竹桥之上,一副主迎客来的架式。
“哎呀,怎可劳鹏举兄相迎?”罗老夫子连忙从驴背上跳了下来,快步迎了上去,与那长者把臂道:“抱歉抱歉,今天我这驴儿甚是不听话,所以来迟了。”
说的虽是驴,眼睛却朝李成秀瞟了下,意思是说是李成秀这个牵驴的没把驴牵好。
李成秀不由得搓了搓牙花,这能怪她吗?分明是那驴不听话好不好,她又不懂驴语,谁知道这一路驴的意见那么大是为哪般?
说起这个就来气,好好的马车不坐非骑驴,骑驴就骑驴吧,非得要她来牵这犟驴。武皓、薛慕轩两个大男人他愣是视而不见,非使唤她一个娇弱的女子。
好吧,她现在是在女扮男装,所有人都不知道她是个女孩儿家。但是她都申明过很多次了啊,她小时候被驴踢过怕驴的,却为何硬要欺负她?
这一路的罪遭得老大了,她担惊受怕就不说了,只说那跤摔得连身上的衣服都辨不出本来的颜色了。这一路,她还没有要医药旨和精神损失呢,居然还怪起她来了。
呜呜,不就是看她没有武皓漂亮,又比薛慕轩好看么!
——这是什么世道啊?连教书育人的先生也搞外貌歧视了!
两个老夫子寒暄着就过了竹桥,李成秀三人连忙跟,高老夫子的书童却拦住李成秀,倨傲地斜了李成秀一眼,道:“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腌臜之物岂能入类?”
腌臜之物?
到底是说驴呢?还是说她李成秀呢?
受了一路的驴气,李成秀早憋一肚子的火了,当即张口就骂了回去:“腌臜之物你说谁呢?”
“说……”书童扫向李成秀的目光一闪,莫名其妙的改了态度,赔笑道:“小的说的是驴呢。”
李成秀低头一瞧,原来是自己一激动将戴在手腕上的珠串露了出来,那可是上好的和田子玉做的。哦,定是这书童狗眼看人低,把她当“驴夫”了!
怯,由此可见,这位青竹先生也高不到哪里去。
驴自然是交给书童安置了,李成秀掸掸衣袖昂首挺胸地过了竹桥。也不知道书童将驴安置在哪里?这院子花团锦簇的,也没看出何处是停车场啊。其实李成秀更想要的是“卸罗杀驴”,也不知道这个仇什么时候才能得报。
“李公子,擦把脸吧。”还是亲亲慕轩知道心疼人,拧了湿布巾来给李成秀解乏。李成秀受宠若惊,擦了脸又见薛慕轩捧了热茶在跟前。
“给我。”薛慕轩很自然地就将擦过脸的布巾,递了热茶过来。
茶温恰到好处,入口正好。
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体贴人的男人?而她李成秀又何其有幸,老天竟让她给碰上了!
老天实在太爱她李成秀了!
李成秀激动得不行,发誓一定要把这男人追到手。
“快进去吧,罗夫子他们讲学呢。”
啊,就连声音也这么好听,又清澈又温暖,暖得李成秀的心都快化了。
美男当前,理那些糟老头子做什么!再说学问,哪里又有找男朋友重要?
“啊,在讲学啊?那我还是先不进去了。”李成秀说。
“为何?”薛慕轩不解。
“你不知道吗?我是‘百草园’的学生,‘百草园’的学生全是草包。”李成秀指了指自己的脑瓜子,说:“这里头没啥干货,这会进去要是被问倒岂不丢丑?”
“呵呵……”薛慕轩笑了,说:“那怎么可能,整个泮西书院,罗老夫子有那么多学生,都只带你和我家六爷一人,你怎么会……”
“事情你也是看到的了,罗老夫子叫上我纯粹就是找我来给他当‘驴夫’的。”李成秀两手一摊说。
“呵呵……”薛慕轩又被逗笑了。
李成秀也跟着薛慕轩笑,然后问他:“那你呢?你怎么不进去?”
“我?”一瞬间,薛慕轩就从一个阳光男孩变成了犹豫王子:“大概,我这一辈子也没有与那些大家们一起高谈阔论的机会吧。”
定是罗老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