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穿越来后渐渐习惯这种日子,每天早起锻炼身体,即使缝三六九日早朝也从未间断。接着,在早膳后御文华殿讲读,然后到内教场观摩孙传庭等人操演,回宫后处理当日政务,单调而充实。此刻,他对外臣不奉诏而在内右门外跪请求见还是头一遭。
“陛下,先皇遗诏,陛下须折吉日早行冠婚。”
礼部尚书孙如游所说的冠婚即冠礼和婚礼,本来按制度男子应当二十举行冠礼然后才结婚的,可是如今朱由校贵为天子,父母俱亡,理应早日成婚担任起朝廷重任。
朱由校知道自己的婚姻将形式重于内容,也不可能晚婚,就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就对跪在地上双手高举奏疏的孙如游说道,“平身吧,奏疏按例交会极门即可,此事礼部就按先皇遗诏择吉举行便是。”
孙如游已逾古稀之年,在王承恩的搀扶下颤巍巍的起身,点缀老年斑的长脸上的络腮长胡已经斑白。
朱由校见他此刻正身穿形制如宋元的公服,头戴黑色朝天幞头,两翅展角长一尺二寸,尾端上翘;身上是红色纻丝圆领右衽袍,便问道,“爱卿为何身穿朔望才穿的公服在此非要见朕不可?”
孙如游见天子明知故问,心里苦笑不已,“臣此来是乞陛下收回中旨。按制朝臣入阁须先经廷推,再经内阁拟旨方可,且陛下将臣辞恩疏俱留中,所以……”
朱由校坚持让以东阁大学士其入阁预机务,一是投桃报李,其二也是平衡内阁,好让自己可以居中而乾纲独断。
此前,光庙登极后,想以朱由校体质清弱为由稍缓册立日期,孙如游坚持要按神庙遗旨从事。
当下内阁有三人即少师兼太子太师、武英殿大学士、方从哲;太子太保、文渊阁大学士,韩爌、刘一燝。其中只有方从哲是老臣,后两者皆为新入阁。
方从哲就是因为其性柔,加上其浙党势微,又历来恪守内阁辅臣本分,以顺帝意为办事宗旨,所以朱由校坚持将之留任。让孙如游入阁,就是改变而自韩刘入阁以来,内阁常不能达成一致意见至票拟效率下降的现状。
朱由校知道自下中旨命孙如游入阁以来,朝野就争论不休,认为他资历不够,更有甚者想让神庙时的旧辅,少师兼太子太师吏部尚书建极殿大学士叶向高出山。除了私下议论,河南道御史安伸、湖广道御史贾继春、山东道御史田珍等更是上书称‘大骇听闻,辅弼非传奉之官,台鼎非夤缘之地,乞收回成命’,吏科给事中薛凤祥也同样反对。
“朕在给吏部的中旨里早已名言,近期皇祖考妣、皇考升遐,丧礼相继,接着又是先帝及朕之登极大典、皇考谥号,诸事繁多,爱卿皆悉心筹画。朕轸念爱卿劳绩,特兹简任,无须在意朝野蜚短流长,放心任事即可。”
“陛下……”
朱由校制止孙如游想要继续的话,对王承恩说道,“传谕科道诸官,此为朕亲裁,不得疑旨。”
科道本为言官,不以言治罪的祖制让当下言论十分自由,即使六品小官也敢当廷叱责一品大员。这即使在后世也难以想象,朱由校虽然对宽松的言论有戒心,但也不能因此治罪,所以就只字不提。
孙如游见天子态度坚决,也就只好躬身从命。他既为朝廷命官,便自然想要更进一步,入阁位极人臣本就是寒窗苦读的终极梦想。
孙如游领命后继续之前的话题说道,“陛下,礼部议明年正二月行冠礼,四月大婚。”
(按:农历,明年闰二月,所以正二月即为第一个二月。)
“这么早?”朱由校虽然知道避免不了,可他生于万历三十三年,按实岁,下月二十一才满15,即便按时俗虚岁也才16。
“不早了,神庙大婚是也才十五岁。”孙如游见天子似有所思,接着道,“皇上慎择淑媛,必须专官博访,乞敕司礼监查照前例,选委公正勤干内臣,分投在京在外,多方简选十三至十六岁窈窕端丽之淑女。其在外堪中者,有司应付廪,给令其父母于明年正月前亲送赴京。”
自太祖自开国便给后世定下选妃基调,‘凡天子及亲王之后、妃、宫嫔,慎选良家女为之,进者拂受’。即天子和亲王后宫只选平民之女,敬献的义女不接受。这一基调在明朝得到严格执行,在防止外戚干政和改善朱家基因中发挥决定性的作用。
朱由校正准备回应,便听东边慈庆宫方向便来一阵鸣锣,接着是急切的呼喊,“走水啦,哕鸾宫走水啦。”
朱由校看向王承恩,见他也望着自己,便点点头。王承恩和朱由校相处月余,已经形成默契,不待天子吩咐便赶紧带着三五个人跑向景运门。
哕鸾宫在仁寿殿北,后世养性殿所在,本为贵妃养老之所。此刻正火光冲天,烟雾弥漫。
王承恩赶到时正乱成一团,宫人中使往来穿梭,或掩面而逃,或手端各种器皿来回盛水施救。
“无慌乱,都人全退到慈庆宫外,内官近侍就近寻找器皿,到仁寿宫门前铜缸及内金水河汲水施救。”
王承恩虽在朱由校面前贴心伺候像奴仆,但在宫内除司礼监一干监官之外,那是高高在上的人物,无人敢忤逆不遵。众人听完吩咐,见是身穿大红御赐蟒服的天子宠臣,便似有了主心骨,皆各行其事。
……
朱由校并没有逞英雄上前指挥,而是和孙如游赶到建极殿旧址的平台上举目眺望。
平台即后世保和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