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晋安知道虽然书面上记载就一个地方有库藏,但是实际并不是这样的。比如说铠甲这东西,虽然只有兵器库里有库存,但是地方上或多或少也有一点存货,毕竟地方也是有兵要练的。
他就东凑一点,西凑一点,竟然也就稳稳当当地给凑足了,还没有惹民怨。光凭这一点,叶黛暮就佩服他。
是以,虽然叶黛暮不喜欢谢晋安,依然还是老老实实地尊重对方的意见。自己傻不要紧,去听听聪明人说什么,再自己想想就好了。虽说不能对别人百依百顺,但是听一听人家怎么想的,也没有坏处。
比如,叶黛暮如今知道谢晋安当初为什么那么坚决要求和了。实在是耗不起啊。和兖州的战再打上个一年,不,再有半年,叶黛暮就是有三头六臂,百般神通也撑不住了。
“走吧,去听听咱们的议和大将军今天怎么说。”叶黛暮这调皮的,还有闲心给人家起外号。众人皆偷笑一回。
叶黛暮没有乘步辇,拿上奏折,自个晃荡过去了。若当班的是姜瑛,九成九就当场劝阻了。但是今日他休沐,是白斯烨当值。白斯烨见了,也不说劝阻的话,就手握腰刀,轻轻地率了一小队禁卫军缀在她后面。
叶黛暮一开始还没注意到,她是从偏门出来的,那里离西台近些。但是她好歹也是跟姜瑛、谢璇习过武,又向来对气息很敏感,故而走了几步便发觉了后面缀了小尾巴。她也不叫他们,只顾自己走,但是一边走着,一边用眼睛偷瞄。
这人也太实在了。换做徐景茗,早就毒舌地把她说得羞愧难当。就是姜瑛来,也要教训她不在意自己的安全。只这人,长了九尺的大高个,却温顺得像只小猫,半句话也不会说,最是温柔不过。
叶黛暮只记得他在初时为了徐景茗的事情和她闹过一回,说开了之后便再没有那般多话的时候了。思及此,叶黛暮又不由地想起那个讨厌得叫她难过的徐景茗。不知道那家伙如今在哪里做什么呢?
汴州的事情这会子不打紧了,叶黛暮手上事情多,这会便全抛给底下的人做,她就知道个大概,没出大事就好。至于官场的变动,她是半点也不想了,自然也不知道为了宗族自请去了汴州的徐景茗如今做了什么职位。
不过,叶黛暮绝想不到,相见的时刻来得这么快,快到她都反应不过来。
“陛下,此次的军资暂且放放。”谢晋安见她进来,先行礼,然后开口打断了叶黛暮的话。“北国的使者传来的国书已经到了。陛下,请看。”
叶黛暮来之前才问过卢淑慎,却不知道此时已经到了。她立即先放下其他心思,去看那传来的国书。若是条件可以接受,叶黛暮真得好好想想,是不是可以议和了。
她和大魏都已经耗不住了。她耗不住,顶多是秃顶,以后戴假发算了。但是大魏的耗不住可不是说假的。如今的百姓才从前几年的变故中缓一口气上来。要是这战打过明年夏季,她和百姓谁也活不了。
现在的军资已经是在透支大魏的元气。长乐毅王那蠢蛋不论,光是扶持汴州这一项就得断。汴州瘟疫解除一事虽然振奋人心,也安抚了流民一二,但也过去有一年了。若是叶黛暮不能趁机将汴州稳定下来,黄巾乱党复燃不过是早晚的事。
她可真的再撑不起第三件事了。眼前这两件就已经快要了她的命,汴州要是稳不下来,她真的要疯魔了。怪不得人家说皇帝是天底下最苦逼的职业,真真不假。
她做得辛苦,累得吐血,还要被人家埋怨不够尽心,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若是大魏真在她这亡了国,那史书上也绝不会多在意她维持的多努力多认真,九成九一句亡国之君便将她这一辈子给打发了。
这么一想,叶黛暮就赌上一口气。好不容易做回皇帝吧,上一趟史书也不容易,怎么着也得给后代学历史的倒霉鬼添点乱子,传记的篇幅最好叫他们看了就不忍翻到那句“并背诵全文”才好。
这么损人不利己的破想法,还真就让叶黛暮撑下来了。不过,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做他的春秋大梦。这比上一回还过分了。安公,这回你怎么想?”叶黛暮看完国书,差点砸了它。上回才降到一年三十万担的粟米,这一回涨了一倍六十万担。全给了这群蝗虫,难道叫大魏的百姓吃土吗!
“六十万担,不是不能接受。”谢晋安依然是那副论调。叫叶黛暮恨得牙痒痒。头一回要一百万担,这老头子也这么风轻云淡的表情,叶黛暮要不是舍不得砸了杯盏的钱,可能当场就和他翻脸。
“那可是六十万担啊,一年啊,你知道这够养活多少百姓吗?六万百姓一年也吃不到这个数字。”叶黛暮气得都破音了。“若是哪一年干旱、洪灾,你要我们拿什么去救济百姓,用口号吗?”
“陛下,若是这战继续下去,别说是六十万担,三个月能耗费一百万担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谢晋安冷静得叫叶黛暮惊愕。“陛下,您可知道,我兄长率领大军彻底打退北国联军,世人称颂的赤野之战,一次耗费了多少粮食吗?”
“三百万担。”叶黛暮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意外地冷静了下来。“可是打了三年啊。”
“陛下,可知,这三年这么多的青壮年若是耕种、放牧、铸造,能创造多少的价值吗?何止是三百万担?再加上赤野之战中战死的英魂,若是活着,到如今,便是千万担的粟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