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事情向来都是糊里糊涂,说不大清的。但是出现的总是记忆里有的东西,叫它平白无故地变出些没见过的牛鬼蛇神那也是不能够的。
叶黛暮又做梦了。她知道这大概是个梦。因为梦里,她是行走在高楼大厦之间,来往的汽车、人声都热闹繁杂,不用细想也知道这不是现实吧。
水泥的路面平整极了,就算不去注意脚下也不会被绊倒。她走得稳稳当当,大概也有几分原因是这里她曾走过成百上千遍的小巷子,穿过卖凉皮的,接下来是卖麻辣烫的,接着是小炒,还有猪肉饭。感觉很怀念啊。
即使是做梦,这里的景象也是那么的清晰,仿佛昨日还走过似的。其实呢,也只有在梦里才这般清楚了。若是清醒的时候,大概是只记得个囫囵了。忘记得太多,已经连一个完整的世界也拼不起来了。
但是哪怕只是一条小巷子,也叫叶黛暮兴高采烈地从街头走到巷尾,拐个弯,又走回去了。这条路,是回家的路,可是叶黛暮只敢走到这里,连望里面探头的勇气也没有。她怕自己想不起来,那一片空白的温暖。
但是她又没有觉得悲哀。大抵是因为现实过得太甜了,连梦里的泪水也流不出来吧。
梦里的天空有些阴沉沉的,乌云层层叠叠,像是打翻了墨水一般,熏染得十分美丽。叶黛暮望着天空,只觉得心里很舒爽。快下雨了吧。
叶黛暮站在巷子口。狂风带着雨水的凉意像奔驰的马,席卷而来,似乎快要将她吹走了一般。
“陛下,陛下,醒醒,该上早朝了。”
叶黛暮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已经这个时候了。早上好,淑慎。”
“早上好,陛下。不过,我可不是淑慎。”叶黛暮听话睁开眼睛看,才发觉眼前的人是霁曦,她傻乎乎地笑开了。“对哦,我都忘记了。”
“真是的,陛下,我都喊您起床好久了,怎么都没发觉是我呢。”霁曦嘟着嘴,有些嫉妒,然后又打起小报告来了。“卢大人事情多,刚歇下不久呢。昨晚上,我们喊她好久,她把我们都赶出书房,也不肯去歇息,陛下,您要好好说说她。”
作为剥削的奴隶主,叶黛暮很是心虚地点了点头。“恩恩,是该好好说说她了。哪有一个晚上不睡干活的呢。又不是木头做的。”
“这您就不知道了吧。木头做的可是会坏的,卢大人可不会。”霁曦气呼呼地说。“您也这样,卢大人也这样。怎就听不到我们劝诫呢?”
叶黛暮很无力地反驳。“没吧。我这不是听着呢。”
“还说呢,陛下,昨夜过了子时也不肯熄灯,还要看几本奏折的人是您吧。”霁曦一件一件翻出来说。“看了奏折该睡了,结果您又摸出一本地方志看了几页,对不对?”
“额。是这样吗?哎呀,昨天的事也太久远了,我都不记得了。”叶黛暮赶紧爬起来,僵硬地转移话题。霁曦最近真是越来越会唠叨了,很有淑慎的风范。然后在霁曦继续开口之前,连滚带爬地跑出去了。
霁曦抱着叶黛暮的披风,在后面追,急急地喊。“陛下,陛下,先披件衣服啊。外头冷,慢点等等我啊。”
叶黛暮根本不等她,几步就蹿到大殿去了。其实外面也不是很冷,因为毕竟是点了炉子的。不过,因为叶黛暮是刚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穿着一件薄薄的寝衣,自然还是感觉到了冬天的寒冷。
抱着肩膀,哆嗦着缩进软塌上的毯子里,叶黛暮发出惬意地叹息,然后就被赶来的卢淑慎和追来的霁曦抓个正着。“陛下!”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叶黛暮缩在毯子里,像只团子,一脸灰暗。糟糕,被这两个抓到了,那还不要被念死啊。她赶紧认错。“我错了。”
霁曦见卢淑慎在此,便乖乖地退到二线,去指挥侍女们做准备工作了,比如将叶黛暮烘暖了的冕服拿过来。反正卢大人看到了,必定会好好地教育陛下的。
卢淑慎看着冷静极了,其实呢,早就气得不行了。这寒冬腊月的,陛下又这么跑出来,非得伤风不可。是以她决定绝不轻易地放过她。“陛下,您哪错了?”
“我不该跑出来。”叶黛暮要是有兔子的长耳朵,这会绝对垂下来,表示自己悔过了。不过,这一招,叶黛暮已经用两年,如今那是一点也发挥不了效用了。
“那好,烦请陛下,今日多做一些功课给我了。”卢淑慎此话一出,叶黛暮就差点从毯子里蹦出来了。不要吧。救命啊。在古代这么多年了,她居然还没有从作业堆里毕业,这也太凄惨了。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啊。
“不要这样嘛,淑慎。我真的错了。”叶黛暮睁大了眼睛,扯着卢淑慎的袖子撒娇道。
“陛下,如今正是交战之际,且不说兖州与北国交兵胶着,那谋逆的叶庭晏已经快打到居庸关了,您怎么还这么不知道保护自己啊。”卢淑慎就差揪着叶黛暮的耳朵教训了。
“叶庭晏……哦,长乐毅王。对了,夏天的时候终于废除他的封号了,我都忘记了。哎呀,他前面打得快,后面不是都被咱们抄了老窝嘛。”叶黛暮一边洗漱,一边回答道。
“陛下,您昨晚是不是熬夜了?怎么黑眼圈这么浓?”卢淑慎眼尖极了,厉声质问道。
“没、没有啊。”叶黛暮吓了一跳,这要是被淑慎知道自己昨晚又不按时就寝,那可就不是多一些功课这么简单就能了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