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争么?当今太子明德贤良,有储君威仪,上有陛下恩宠盛隆,下有百姓爱戴拥护,中间又有群贤推尚尊崇,殿下何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素池这话没有什么错误,宁璃臻的贤良在金陵确实有口皆碑,可是这话听在重曜心里却并不悦耳。
“阿婞先前说素家支持东宫不过是顺应时势,而今却句句为宁璃臻唱赞歌,如此前后矛盾,看来对这位未婚夫果然是深情厚谊!”重曜又往前走了几步,施压的心思十分明显,他的重瞳似有云雾滚动。
“我的心意暂且不论,太子殿下能力与否亦暂且不论,世间康庄大道千万条,殿下偏偏选择了最艰险的一条。”
“这算是忠告?阿婞,比起你姑姑、姐姐,你说话果然十分不中听。”
“忠言逆耳。”
“或许你可以把你的逆耳忠言留给你未婚夫,正如你所说,他一日担着东宫的名头,一日便是活靶子,就算本王放过他,豫王会放过他?”重曜冷笑,不置可否。
“殿下明知道,做了储君的人就退不下来了,除了死亡。”就好像当年的你,因为你昔日的尊崇,所以陛下连舒家也容不下。一旦宁璃臻失去了太子之位,那么不止是储君的尊贵、锦衣玉食,他必然身首异处,死无全尸。这不是素池想要看到的场面,素池对于宁璃臻与素渊的盟约固然心存芥蒂,但是这么多年宁璃臻对她的关怀呵护素池始终铭记于心,她很确定:宁璃臻不该被如此中伤。
“你嫁给宁璃臻,只会是一条死路,你会死,素家也不会活。这便是你想要的?”重曜看着她眼珠转动,她眼里的担忧藏不住,那份回忆的眼神自然是在为宁璃臻思考,他的手从她肩上挪到下巴,是他从来不曾有过的轻佻和慵懒。
“我父亲曾经对我的长姐说,死在逐鹿的路上,是素家的无上荣光。”素池这话带着几分抬杠,语气冷硬。
“不知死活。”重曜摁住她下巴的手迅速放了下来,转头便换了语气:“你也说了,本王要那位子也胜算不大,不如你与本王成婚为我增一增筹码?”
“说句大不敬的话殿下莫要介意,殿下太高看自己了。放着东宫的储君不选,素家凭什么要和一个闲散王爷铤而走险?”素池这话心口不一,她本无意把话讲得这样生硬,委婉谦和才是她的本意,但是重曜这对待婚姻轻浮的态度她着实有些恼怒。
“东宫地位如此稳固,素家于东宫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但与本王却是雪中送炭。”重曜随手撇下一根树枝,在雪地上写写画画,手法有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自然。
“与虎谋皮的买卖做不得。”素池的笑容带着少女的稚气,说出的话掷地有声,不容反驳。
“你与本王同寝一室的消息一旦传了出去,你以为你还能嫁给别人?”重曜手上半分都不曾耽搁,素池的拒绝确实在他情理之中。
“同寝一室?在何时?与何人?于何地?若是这消息就这么传出去,素池不过名节有损,殿下恐怕······”素池的手在脖子上做了个“杀”的手势,眼里却浮着笑意。
“你敢威胁本王?”
“彼此彼此。”
素池以为重曜的树枝会架在她大动脉上,然而重曜竟然停了手里的树枝,隔着几步看她,眼里似乎有碧波流动。素池再一次发现,他的重瞳美得迷离,摄人心魄。
重曜最恨有人盯着他的眼睛看,所以常常带着斗笠,此刻用灼灼的目光与素池对视,两个人久久对视,疏而又一同哈哈大笑。在素池的眼睛里,没有鄙夷,没有畏惧,带着几分好奇,几分探究,也许还有几分欣赏,重曜看得分明。似乎她从来不曾怕过他的眼睛,小时候是不知者不畏,长大了也能如此平静?重曜看着她的眼睛,素池的眼睛好似烟波江上,一双眸子微微一转就好似水雾弥漫。再加上她有着贵妃一样的远山黛眉高贵清新,双颊红润,梨涡浅浅,小小年岁已然可以预见日后是怎样的倾城之色!
重曜自问绝非好色之徒,却也常常看着她的小脸情不自禁地出神,重曜心里早已放下了许多芥蒂,却还是给了素池一道难题:“本王若是偏偏不放你走呢?”回金陵的日子已经迫在眉睫了,他不管多么不情愿也必须离开,至于素池他不能杀了她,自然得毫发无伤送她走。这小女子若是服软会是怎样的情景?重曜明知不可能,心里却还是隐隐有着几分期待。重曜说这话时脸上得表情说不出的郑重,他的伪装司空见惯,但是偏偏素池没有看出来。
所以当重曜话出口的那一刻,情势已经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素池举着手上的梨花玉佩,林子里、山间有人在穿行,隐隐有人露出脑袋。脚步声清晰地震在重曜的心口上,十个、二十个、三十个······至少有三十个人埋伏在这里,重曜不可置信地转头看素池,素池却微仰着头,“殿下保重!”
原来乐不思蜀的人不是她,而是他。
所以此刻是要图穷匕见了么?
“想要本王的命?何须如此麻烦。你我朝夕相处这么久,你可以下毒,可以趁本王不备刺杀于本王,何必如此?”重曜哂笑,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不屑于去看那些埋伏在山腰上刚刚探出头来的死士。
“正如世间千万康庄大桥,殿下选择了最艰险的一条;素池惜命,不得不选择最保险的一条。殿下笑话了!素池无意,也无能伤害殿下,不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