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当重曜听到素池生病的一瞬间,他的大脑比思绪更快地觉察到此事的非比寻常,但是素池之前在南苑生过病,而且病势汹汹,几个月不见人。因此重曜难免放心不下,素家毕竟不是什么可以来去自如的地方,何况素池如今与他有些嫌隙,所以重曜只得派人在靖国公府机关门口都盯紧了,一方面派了帖子给易牙,这个心思算是十分明朗了。
然而易牙并未给重曜任何回音,甚至连个礼貌的回应都不曾有,这下重曜还是坐不住,于是亲自跑了一趟陶丘戏社。重曜去陶丘戏社的时候已经是秋末冬初了,四周的枯木上染了一层银霜,马车滴滴答答因为路滑地冻行的极慢,重曜嘴上不催,但是一路上沉默不语。
溪鲁还没来得及给重曜掀开马车的帘子,重曜已经一脚跳了下来,提腿前蹬纵身一跃动作连贯,腿法娴熟,三两步便大步流星上了地字一号房间。却见房间里不止是易牙在等候着,上座上金陵的大才子谢彧谢别川也在笑吟吟地候着,似乎是有所料到。
易牙抱拳行礼,谢彧也在轮椅上一拱手,重曜的脸上没什么情绪,见此情景便明白了三分,当下便往客座上一坐,淡淡道:“两位先生这是料事如神?”
易牙让人上了茶,谢彧举了举茶杯道:“殿下抬举了,不过是常年赋闲在家,没事过来听听戏喝喝茶而已,殿下的意思草民不明白。”
重曜不喜欢当下文人的九曲心思,明摆着的事情却一定要层层抽丝剥茧,于是他沉着脸色:“既然这么说,想必本王今日是来错了。”
易牙敛下眸子,看重曜和谢彧过招,谢彧仍是泯茶:“郊外银霜遍地,银装素裹,倒是比金陵的胜景不差。殿下不妨在这里听上一支曲子?陶丘戏社的茶来自清河,乃是当地有名的贡茶,殿下试试可能入口?”
重曜这才端起茶杯,用左手把杯盖轻轻划了一划,等到热气稍稍漫过才轻泯了一口,等到回味半晌才轻轻赞道:“齿颊留香,回味无穷,苦后带甘,这茶本王也有很多年不曾饮过了。易牙先生真是有心!”
谢彧野心勃勃,而易牙心细如发,这等入口之物重曜想也不想就以为是易牙准备了。却没想到易牙和谢彧相视一笑,随即易牙撇撇嘴,“殿下若是要谢可是谢错了人,正主可不在这里呦!”易牙声音轻快,完全没有对素池病情的担忧,重曜心里想了想,要问的话还是没有出口。
易牙这话一说,重曜就知道易牙是在说正事,既然不是易牙,这里能主事的,又去过清河的人,竟然是阿池?重曜心里几分讶异,他对于吃喝算不上讲究,平日里的供应都是皇家的供应自然不差。但是当年在清河郡的时候可谓事事粗糙,后来便更不在衣食上精细了。来了陶丘戏社几次,回回和素池说话无不是聚精会神,哪里还有心思去品茶?今天才觉察出她这份心意。重曜心里微甜,面上仍然冷静自持,貌若不经意问道:“本王听说郡主病了?”
易牙泯茶,于是重曜将目光放在了坐在右边的谢彧身上,谢彧款款笑道:“是有这么个说法。”他这话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说完便低头喝他的茶,看不出意思。
重曜心里有些不满谢彧一贯的目中无人,但是一方面自己主动前来已然在说话中失了先机,另一方面这谢彧是素池的授业恩师,所以他纵然心中不快也渐渐地压下去。于是重曜照着谢彧的回答问下去,“先生的意思是,还有别的说法?”
他这一句易牙先是笑了,“殿下慧根,想必也已经猜到了,郡主无恙。”
重曜与易牙打惯了交道,易牙这人可以与任何人相处,身上有一种如水一般的柔和之气。与贵人在一起时则机锋善辩,矜贵出尘;与市井小民在一起时又柴米油盐,满身的烟火气,是以才能在这人来人往的金陵成了陶丘戏社的老板。鱼龙混杂之地,她却混的如鱼得水,风生水起。
重曜直接略过谢彧选择和重曜交涉,“郡主如今人还在金陵?”
“不知。”这句话是易牙答得,干干脆脆,斩钉截铁。
重曜挑着眉毛,“先生实在说笑么?”
易牙苦笑道,“草民不喜欢说笑话的,实不相瞒,郡主只说在这两日收拾行装即时起行,但是听说国公要亲自为郡主安排车马和随行人员,因此等一路安排好想必也是几日之后的事情了。具体时日,是着实不能肯定。”
重曜算算日子,想到素渊对于素池的关切,不禁觉得她留下的可能性又大了几分,于是他也不急着走了,又多嘴问了句:“那么本王的信,可曾转交郡主?”
说完这句空气里明显安静了,易牙又恢复了低头喝茶的动作,谢彧眨眨眼睛,仿佛不明白说什么。迟疑道空气里都有些尴尬,易牙才轻轻咳嗽了两声,于是掩饰着尴尬说:“殿下的信不是写给草民的么?要转呈郡主?郡主这两日事务繁忙,只怕是没什么时间过来了。”
重曜喝水的动作一顿,这是在搞笑么?本王的信函上明明写的是“素池亲启”,四个碗大的字看不见么?于是重曜嘴角一抽,忍不住就说了实话:“本王的信函一向是专呈郡主的,先生忘了?还是说信封上的字太小先生未曾注意?”
易牙答得顺口,“冬日临近,日短夜长,蜡烛昂贵,因而趁黑照明实在看不清楚。陶丘戏社只是小本买卖,殿下宽宏。”
重曜嘴角微愣,“麻烦先生日后看清楚些,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