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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怀王决议迁都之后,即刻执行,翌日破晓降临,郢都王城便开始了胡乱一通的折腾。
而迁都的消息一传出,王城的国人无不哗然,原本无数热血沸腾的抗卫护国之士突然一哄而散,都各自一片忙乱去了。商贾们第一个跑路;渔人水手则忙乱地收拾船只,随时准备逃走;富贵人家也开始打点财货随部族追谁君主迁徙长沙。
农夫正操心着谷地的作物,百工私业纷纷掘地埋藏没有卖出去的物资,还有一些人忐忑不安的想着能够发一笔国难之财,总之能跑的都跑了。
但绝大多数的国人却跑不了,无数穷的两袖清风的郊野隶农与官奴之人却游荡在郢都王城的长街,这些人在王城街头四处转悠,也不停地痛骂官府软弱,无数人扬言要自个儿去打卫国人,守护田产。
能跑路的国人都在忙着跑路,宫廷也是上下一片忙乱,仓促之间要将偌大的王宫里,一切可以搬迁之物席卷一空,皆运往长沙,谈何容易啊。
楚怀王的宠妃郑袖死了,王宫之中的嫔妃也没几个入得眼的,国难频频也没了儿女私情之心,宫中四处忙着搬迁事务之际,楚王只能坐在宫廷湖畔发呆。
王城经过数日折腾,浩浩荡荡的队伍终于开拨了,迁徙之日,但见一辆奢华的王车、一万禁军外加三千侍女内侍仆从,再加上屈丐统领的屈氏家族近八百余口及其五万屈氏的子弟兵,规模庞大的迁都队伍便在仓皇中南下洞庭湖,奔往新都长沙而去。
楚怀王带着王族宗室卷铺盖跑路了,郢都王城只有屈原留了下来,并且立即向屈、景、项、黄四大楚国的老世族为主的部族传递书令,着老世族尽快聚集各部封地的军士开拨郢都御敌来犯之兵。
时间流逝,转瞬间便过去了三五日,各部族向王都聚集而来的兵马不过七万之众,屈原一看这些兵士都难堪楚军精锐之名,说难听些便是乌合之众,又如何能对付挫败国秦军的卫军?七万杂兵怎能与训练有素、战功赫赫的卫之斗士作战?
骤然间,屈原心中黯然,看来,也只能堪堪防守了罢。看到己方军兵的素质不得不放弃原先意图北上邓城迎击卫军的谋划,选择就地固守郢都。
虽说已经确定迁都长沙,可这鄢郢之地终究是楚国祖地,是七百载老楚国的根,屈原万分坚信,只要郢都不丢,楚国聚拢人心便有了期盼。
这一日,白发苍苍的屈原毫无疲惫之意不说,反而一脸红潮,满腔愤慨,此刻,王城之外聚集了近八万大军。
但见屈原缓缓登上了立三丈有余的将台之上,面向八万各部族的兵士不由得精神大振,立即高声而道:“国难当头,芈原只有一腔热血可洒!”
八万楚军皆一语不发的仰望将台之上,良久,屈原那苍老沙哑的声音带着悲愤与激昂之气回荡在王城上空:“我大楚国的将士们,卫军已破我南阳,郢都危矣,楚王南下了,屈原恳请楚人莫要怨恨国君,只要楚王在,楚国无忧!”
“楚国,乃养育我江汉子民的土地,是先祖恩泽后辈之地,是我等楚人祖祖辈辈之故乡,目下遭中原三晋窥伺,意欲兴兵夺国,我大楚之男儿岂能无热血?芈原虽为一介刑徒,执掌司法主政朝纲,却也是楚国之子民啊。”
“楚国在,芈原在;楚国灭,芈原亡!芈原之热血与诸位无异,皆永属我大楚之山河也,楚国之江山,必为我等楚人所有!”
屈原慷慨激昂的一番激励之言却是没有迎来预料中所期盼的热血响应,他的话音一落,天际戛然失声,王城脚下纵是人山人海竟宛如幽深空谷般寂静。屈原最怕的就是这突然安静的气氛,良久,他看着八万楚军皆是一片漫无边际的漠然之色,恍惚间,一阵惊悚之感拂面而来。
骤然之间,忽如其来的神伤情绪让屈原难以自制,年迈之身在激动中颤抖的面向楚人敞开双臂而高呼着:“怎么?楚国的子民们,芈原之言可是有何不对?”
为何如此?屈原心中惊骇,楚国的子民不是一向敬仰自己的吗?为何他们不响应?屈原不愿也不敢去相信自己与于楚人生出隔阂。
良久未曾有过任何回应,屈原内心如遭雷击一般,就在这时,人潮之中突然传来了一声高呼:“我等隶农流血,楚王却是弃国,左徒大夫何故如此为大王说尽好话?”
“楚国是大王的国,我王都弃国于不顾,我等何来热血抗敌之志?”
“在理!”
原本入空谷幽静的王城骤然间爆发了。
“隶农”二字让屈原幡然醒悟了过来,这才想到这支军队是由各大部族的奴隶农人子弟构成的,而贵族与国人都保护着各自部族贵胄逃亡长沙去了,只能把这些历来在军中做卑贱苦役的隶农子弟们差来送死,难怪无人响应,此情此景,何其悲呼啊。
屈原久久不能言,竟忍不住热泪纵横。
昔日也曾亲自训练新军,伐秦的大军几乎都是隶农子弟,这些兵士前期伐秦之际,个个都是好手,莫不是勇猛之士,正因如此才得以让楚军一路杀到咸阳城,为何?屈原当然知道,因为这是他变法的成果,其中有一条便是与中原列国变法一样,废除奴隶农制。
这些奴隶子弟们,只要允许他们同等立功便能同等得到奖赏,仅仅这一条便让他们成为无不是冲杀在最先锋的勇猛之士。
而今局势,国主南逃,贵族皆逃,大难临头之际却要这些备受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