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傅念君想的一样,此时魏氏的那位“郎君”正为数不多地朝下属们发着脾气。
“蠢货!”
年轻的嗓音中有些颤抖。
他一把扫下了桌上的茶杯,丁零当啷洒了一地。
室内没有一个婢女小厮,只有清一色身穿青黑色袍服的高大身影。
随着茶杯落地,他身前立刻跪下去一片乌压压的暗卫。
他冷冷地睃视过他们一圈,“先前何氏被杀,你们没有派上任何用场。昨日魏氏被杀,你们依然没有用,我养你们这么多年,连这点事都办不好吗?”
众暗卫心中叫苦不迭。
何氏与魏氏,自然都不是她们本来的姓氏,这对姐妹,是郎君自己属意授命的人,他们如何能逾越?
此时不过是迁怒而已。
无人敢说一句话应对。
他们都知道,何氏与魏氏不是一般的眼线探子,花了多少功夫心血培养出来的,这样说死就死了,郎君自然会生气。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那年轻郎君转回身,面上沉沉如水,却无人知道此时他心中是一片郁火焦躁,他不耐烦地挥挥手,叫他们退下,众暗卫才悄悄松了口气。
他选了一张太师椅缓缓坐下。
何氏之事,已让他如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周毓白不仅没有入套,连肃王和周毓琛都无所折损,他所筹谋的事,一件都没有完成,连齐昭若那个没用的东西都被放出来了。
白白浪费他这么多银子布此大局。
他不由猜想,难道是周毓白发现了什么?因此及时收手掉转矛头,直接将此局搅浑,让他无所作为。
他心中一凛,可周毓白究竟是怎么发现的?
他藏得这么好,从来不曾露过一次面,对方如何会知道?
他心里觉得一阵不安,立刻开口再唤了两人进来。
“周毓白负责江南太湖的水利,如今应当竣工了,去看看做的如何了……”
底下人早已习惯他直呼寿春郡王大名,应声立刻出去了,脚落无声。
夏日时江南地区就会发生洪涝,这是他早已经历过的事,他心中一清二楚。
可周毓白不知道,他还是继续用着他的圩田之法吧?
这一招,应当是万无一失的。
年轻人勾勾唇,他真是期待看到满朝文武争相指责寿春郡王的场面。
他顿了顿,又吩咐另一个身后下属:“让胡先生有空来见我一见,傅宁的事……他该给我个满意的交代了。”
傅家,同样不能放松。
他刚说完这句话,就有一下属急匆匆地进来。
“郎君,不妙,王婆子茶肆被围。”
他猛然转过身来。
“何人所为?”
那下属跪在地上咬了咬唇,“大约是傅相,今晨一早,闻他亲自去了三衙,后由三衙直接调人。”
年轻人攥紧了拳头,咬牙暗恨。
桌上却已无茶杯可砸。
“可有说法?”他又问。
下属微微顿了顿。
“此时街边人潮汹涌,听说是捉拿逃犯。”
傅琨到底身居相位,他要有名目搜人,自然早已做好准备,从刑部调的案底,逃犯一事,谁去查都是一个结果,并无虚妄。
他只用了一夜一天,就上下疏通了关系,让王婆子茶肆陡然间如网中之鱼,再难挣脱。
那年轻人渐渐在斜照的阳光下,渐渐露出了面容。
两个下属微微抬头,就惊讶地发现他们郎君一向从容的面孔上头一回露出了这般神情,隐隐似乎还能见到额上薄汗。
他们立刻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傅琨已经发现了……
他内心虽极不愿接受,却也不得不承受,他自己,确实已然暴露在傅家眼中。
否则傅琨何须亲自走一趟三衙?
他是在警告自己这个幕后之人!
警告自己即便他是文官,即便是权不能逾,可他身为宰相,并非与三军是毫无联系的。
军权与政权,想要同时挑战傅琨,他应该先看看自己的能耐。
果真是傅家,杀了魏氏的果真是傅家!
可魏氏对傅渊都尚且毫无动作,他们竟然就发现了。
先下手将魏氏废了,且反过来警告自己这一回。
那年轻人突然意识到,傅家比自己快一步,和周毓白一样,比他快一步啊!
可这快的一步,到底是自哪里而来?
他到底是做了什么会让傅家发现了他?
“傅家、傅家……”
他喃喃重复着,神情中有着狂乱和焦躁。
“傅家的眼线呢?安插去傅二娘子身边那个丫头,让她尽快查出个结果来!”
他陡然提高了声音,两个下属浑身一颤,忙低头应是。
“是她吗?会是她吗?怎么可能……”
他蹙着眉,满满都是不解,和几分慌乱。
一直以来,傅琨父子他其实并不惧怕,他本来就有强大的信心,可以慢慢地在接下去的年岁里把如今权高势大的傅家瓦解地干干净净。
只有傅琨的嫡长女,在他印象中站在周毓白身旁丝毫不输他半分的,有能力指点江山的这个女人,让他觉得不安。
可是这一次,如他所愿,这女人早就不存在了,她自出生始,就不再是那个“傅念君”。
她是早就被排除的障碍,她和傅家都再无可能成为周毓白登位的助力。
这辈子就是个按照他思路而走的人生啊!
他回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因此最早魏氏给他留口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