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姑臧令辛岩接下邓氏的状纸后,一回到县衙就升堂审案。毕竟是在少将军面前打了包票的,如果做不到为民主持公道,不但自己面子上不好过,恐怕事情还有的麻烦。
姑臧不但是大凉的都城,还是武威郡治所,任何一件小事都不能等闲视之。这里上官不少,小官就更是多如牛毛。如今凉州内部派系复杂,稍不留意,可能就会卷入到某个政治斗争的旋涡中,最终沦为替罪羊或者牺牲品。
辛岩拿起邓氏的状子一看,“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只感觉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他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妇人,竟然状告建威将军之子jiān_shāyòu_nǚ······这······这是吾一个县令该管的?
见一众小吏都惊诧地望向自己,辛岩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后又缓缓坐下。他心里后悔,怎么不看看就接了案子。但是如今案子已经接下了,又有少将军关注,想来也赖不掉啊!
“对······少将军!”
辛岩仿佛看到了曙光一般,命人将邓氏暂且收押,好生看管,自己则将状子贴身收了起来,只等第二天一早,就去拜访少将军。无论如何,也得把这个烫手的山芋送出去!
于是,就有了张骏在自己的侯府门前被拦住的一幕——辛岩在张骏面前哀求道:“下官位卑职低,恐不能胜任,还请少将军高抬贵手,将此案交由武威郡法曹受理······”
张骏伸手接过状子,一目十行之下很快就将事情猜出了七七八八。一介妇人能拦驾喊冤,告的还是他的便宜舅兄,诬告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不过听说贾摹对那小子一向管教极严,难道说贾正道起了逆反心理,非要叛逆不成?
事实上还真让张骏给说对了,贾正道如今已经渐渐抛弃了才子的光环,整天和一帮纨绔厮混在一起,仗着自己的身份,虽说算不上无恶不作,但也把姑臧搞得乌烟瘴气。
瞧见辛岩可怜的样子,张骏明白这厮绝对是装出来的。要说辛岩没胆识,他是第一个不信。想当初秋狝时,汉使刘铨曾要他的叔父张茂参拜汉国节杖,就是辛岩挺身而出,高声道:“吾等只知有刘氏太祖高皇帝之汉,未闻今日也有汉也!”
面对咄咄逼人的匈奴使节尚且毫无惧色,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变成胆小如鼠之徒?
那么,谈贾而色变,究竟又为了什么呢?
这时,辛岩小声道:“启禀少将军,据那邓氏说······”
“说什么?”张骏疑问道。
辛岩又往前凑了凑,待离张骏足够近的时候,才道:“她说自己的女儿是您送入贾府的······”说罢,他又退回了原处,低着头不再言语。
“什么!”张骏闻言就是一愣,先在脑子里回想了一遍,才渐渐有了点印象——确有此事!
当时自己要连夜回城入营,结果和侍卫胡硕一起被堵在了城门外,又遇到了贾府的管家在抢一个女娃。自己好像还教训了那个恶奴,在舅母的劝说下交给其代为看管······没想到,竟然引出了这种事情。
怪不得这辛岩忙不迭地跑来求情,原来是不想卷入到自己和贾氏的斗争当中,他倒是看的蛮清楚的嘛。
“呵呵。”
张骏随意一笑,打量着低头不语的辛岩,道:“辛府君······”
“在······在······下官在!”辛岩忙应道。
张骏走上前一步,辛岩将身子压得更低,只能盯着少将军的靴子。就听张骏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这件案子既然姑臧县已经受理,一事不烦二主,就还是由辛府君决断吧······”
“少······少将军!”辛岩抬头急道:“您们神仙打架,下官可不想受池鱼之祸啊!”
“哼哼!”张骏冷笑一声,瞬间变得严厉道:“终于说实话了,什么位卑职低,什么不能胜任,都是托词!”他眼睛微微眯成一道缝隙,道:“怎么,我大凉可有豪族子弟犯法无罪的法令?”
“没······没有。”辛岩感觉自己汗都要下来了,他就刚刚这一会儿,才切身实地的感觉到少将军的变化。那一瞬间的威势,就像一头猛虎盯住了猎物一般,让他不敢有丝毫不敬。
辛岩猛地身子一颤,竟是张骏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只见少将军又换上了和煦的笑容,说道:“辛府君不必担忧,既然此事牵扯到本侯,那么本侯自然不会置身事外。这样吧,案子先压下来,那个妇人也交由你来看管,等到恰当的时机,本侯会一并处置。”
“诺······诺!”辛岩连忙点头。少将军说的意思很明白,首先这件案子还是他的,推不掉;其次,少将军不会置身事外,而是会在背后支持他;最后,不急着办案,先拖着,拖到时机合适的时候再说。
能坐在姑臧令这个位置上几年没动,就说明辛岩绝对是有能力的。同时,心思也足够灵活。张骏的话,让他揣测的很到位,瞬间就没了压力,笑道:“下官谢少将军。”
张骏也很愿意同聪明人说话,这辛岩能在第一时间来找自己,就说明他在政治立场上是站在张氏这一边的,否则只需要以证据不足为由把邓氏赶出去,或者干脆知会贾府一声,都不必如此为难。他跑来诉苦,一是向自己表明立场;二就是求援。真心要办这件案子,没有分量足够的人撑腰,是根本办不下去的。
又勉励了辛岩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