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卿笑本来以为自己是唯一能接近得了夜锦衣的人,无论是身体还是心,可是回顾他们相识的几个月,他才发现,自己对夜锦衣的一切,其实是一无所知的。
自己曾经因为赵元耆的事情纠结痛苦的时候,自己曾经因为母亲的逼迫无奈无助的时候,夜锦衣总是像一个从未掺入这件事情的局外人一般帮他解决这一切。
而夜锦衣呢?
卫卿笑从未见夜锦衣认真地跟他讲过在他身上发生过的事情,而一个背负着滔天仇恨的人又怎么可能没有痛苦绝望的过往。
当一个人在你面前掩饰着莫大的痛苦与不安,理由很简单,他只是没有彻底信任你罢了。
原来他与夜锦衣之间的相处,这般地不公平。
当意识到这一点,卫卿笑的眸光彻底熄灭下去了。
楚修翳明白卫卿笑此时脸上的灰败意味着什么,所以他勾唇道:“卫公子既然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是不是可以走了?”
卫卿笑没有回答,只是提着剑缓缓转身离开,连背影都带了萧索的味道。
等到卫卿笑离开,楚修翳才敛了笑意,提高声音冷声道:“阁下可以出来了吧。”
只是一瞬,便有一个黑影在门口一闪,转眼,一个人就停在了他的面前,那人看起来三十来岁的模样,面容冷硬,溢满沧桑之色,手上还握着一柄漆黑的剑。
楚修翳没有丝毫的慌张,只道:“阁下应当是二十八影宿之一。”
此时,站在他对面的人,正是唯一留在东京的星宿。
星宿冷色道:“你是楚家的人,说起二十八影宿这般从容,你可记得,十年前,青峒墓是因你们楚家才灭门?”
楚修翳垂下眸子,轻声道:“我记得。”
星宿道:“你也应当明白,若不是主人阻拦,我们二十八卫早就杀了你。”
楚修翳道:“我明白。”
星宿点头道:“那你应该知道,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了什么?”
楚修翳摇头道:“不知道。”
楚修翳不是不知道,只是他心里有两个答案,星宿来此不是告诉他夜锦衣在何处就是告诉他夜锦衣的确失踪了。
他不知道哪一个才是正确的,所以他只能答不知道。
星宿道:“主人的失踪与邪神殿无关。”
楚修翳平静无澜的眸光终于有了波动,他猛地抬眸:“不是你们带走了他?”
很不幸,星宿的答案正是他最不愿意听到的那个。
“不是,邪神殿亦无主人消息。”星宿冷声道,在知道夜锦衣不见之后,他立刻传书到邪神殿,可惜,夜锦衣并没有回邪神殿。
这才是最可怕的情况,连这群视夜锦衣为性命的人都没有夜锦衣的消息,说明,夜锦衣的的确确是失踪了。
并且,凶多吉少。
“言尽于此,告辞。”只是一瞬,楚修翳面前的星宿已经不见了踪影。
楚修翳握着剑站在原地,微阖着眼睛想着什么,直到风吹动窗柩,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他才猛地睁开眼,口中蹦出两个字。
“越狱。”
江湖中,有太多太多的人容易忽略那些不起眼的人,殊不知,那些毫不起眼的人才可能做出其他人做不到的事情,因为甚少有人会去怀疑这些看似没用的人。
可是,看似没用的人,在某些时候,是最有用的人。
身为无极门主的楚修翳,对这点甚为了解,因为无极门培养的就是杀手。杀手最为擅长的其实并不是杀人,而是伪装成各种看似没用的人,在所有人没有注意到他们的时候就取其性命。
这样不起眼的人也有很多很多,譬如:狱卒。
深夜,几个黑衣人悄然无声地潜入东京大狱,犹如索命的无常。他们并未大肆行动,只是在一个角落截住一个醉酒的狱卒。
“大侠饶命,我我······我只是个小狱卒,我什么都没有。”突然被冷剑架在脖子上,那个叫王全的狱卒就顿时酒醒了,他看着面前围着自己意图不明的黑衣人们,哆哆嗦嗦地求饶。
“夜锦衣在哪?”楚修翳冷声道。
王全眼睛一转,连忙摇头:“大侠,那位夜公子他已经走了,我一个小狱卒,哪能知道他在哪?大侠,你行行好,放了我吧,我这里有钱,都······给你,求你。”
楚修翳扫了一眼王全手里的金锭,冷笑一声:“一个小小狱卒,有这么多银两,不是替人卖命得的?”
王全暗骂自己愚蠢,但仍然低声解释:“不,不是,小人好赌,这是今天小人赢的钱。若是小人撒谎,就天打五雷轰。”
在他看来,老天爷比眼前这个把剑架自己脖子上的可怕男人好糊弄地多,老天无眼,如何将他五雷轰顶。
可是,不幸的是,他低估了面前这个男人。
“不说实话?”楚修翳后退一步,冷声命令道,“把他舌头割下来。”
他话音刚落,身旁的一个黑衣人就拔出匕首慢慢朝着王全靠近,那匕首闪出的冷光射在王全的脸上,让他惊恐地后退,直至被逼到墙角。
“大侠,我真的不知道啊,你明鉴,我说的都是实话啊。”王全看着那匕首离自己越来越近,身上冒出的冷汗打湿了自己的棉衣,他还是挣扎,想着能有什么转机,可是等到那个黑衣人将匕首扬起,他才感到自己死到临头。
金子什么的都算个屁,命才是最重要的。
他疾声叫道:“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