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辛寒收拾了药箱药草,带着绿衣去凤容的院子里例行诊问,沉吟片刻,决定为她施针以助药效。
绿衣听他说需要放在客院药房的一件工具,脚下提气,快速往院子走。她这一路行来,近似轻功的效果,步声几无,院中人也不曾注意她的回返。她走过她和辛寒住的那间厢房时,正听到采兰在里面和人说话。
那该是一个和采兰采芝年龄相近的丫头,声音脆得有些发尖,一叠声地抱怨着:“那些人就是看不得王爷和咱们家大人好,无事巴巴地送什么舞娘,王爷也是,在咱们大人面前一副言听计从、一往情深的模样,转过头,还不是把那莫名其妙的女人收下了。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采兰立刻呵止了她:“王爷的事也是你我说得的?你这张嘴啊,也就是大人宽和不同你计较,你在外面胡说试试,早被人拉去治罪了。”
“我就是私下同你说说嘛。采兰,你一向聪明,你说咱们可有什么办法替大人分忧?”
采兰没好气地说:“咱们替大人分忧?分什么忧?你本事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咱俩囫囵加起来不过两个端茶扫地的丫头,还想着为身为一州之主的大人分忧?你怎么不上天!”
“我……”那小丫头才要申辩,刚开了口,又被采兰堵了回去。
“再说了,大人是什么人,你我又是社么人。你就知道大人会为这样的小事挂心了?别忘了,咱们大人是办大事的人,经天纬地都不在话下的女中豪杰。大人专让先生教咱们识字读书,就是想咱们不要束缚在一方宅院里,你倒好,王爷那边还没个定论呢,你就慌忙攥着传闻里的后宅阴私上蹿下跳了,怕不是连自己几斤几两都忘了。”
采兰这语气相当重了,绿衣没想到那个笑得喜人的小姑娘还有这么疾言厉色的一面,倒更不好动作了,片刻后,才听另一个声音混着强憋下的泪意嗫嚅:“我错了,可我也是为大人着急啊。她和王爷才貌相当,王爷后院无人,对大人又痴心体贴,于公于私都有助益,我想着,大人总是要回景都做大官的,有王爷这样的人陪着,也少些孤独,少些艰险,岂不两全其美。”
采兰的声音也缓和下来:“那也是大人和王爷之间的事,与旁人何干。糊涂人掺和聪明人的事,多半弄巧成拙。于公于私,大人都有成算的,你快不要瞎操这个心了,正经少说几句话,才多帮大人分忧了呢。”
绿衣听得屋里静了下来,对凤州牧和安王的关系有了几分猜测,等了半晌,退后几步,扬声道:“采兰,你在吗?”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过后,采兰开了门:“在,夫人,您回来啦?先生呢?”
绿衣说:“先生有几件器具要用,我从药房拿给他。你现在忙吗?可能和我走一趟?”
“我有什么忙的?总不会忙过先生和夫人。”她已走到绿衣身前,见她的目光看向自己身后,回头正看到已经擦干了眼睛扶着房门愣愣看着这边的高个姑娘,赶紧使了个眼色,转回来对绿衣说:“夫人还没见过,这是库房的青桃,陈大娘让她来送一对高颈瓶,好插腊梅的。”
青桃得了眼色,已经走到近前,向绿衣一礼:“青桃见过夫人。”
绿衣同她笑道:“你和青杏可是有什么关系?”
青桃抬头,看到她的笑容,心下顿觉辛神医的夫人不光人很美、性子也特别好,不由也弯起一个笑:“我幼时被拐,年纪太小,真名早不记得了,辗转多年,才被大人和青杏姐姐救下来,大人要我自己给自己起个名字,我想做青杏姐姐那样的人,就把自己叫做青桃了。”
“哦,你这志向不小,后来居上,想来是要做‘硕果’的。”
青桃脸红了,抿嘴笑了起来。
绿衣和她们一起翻出了要找的器物,青桃坚持和采兰一起拿,不肯劳动她,她只好带着两个捧着东西的小丫头一起去了主院。
凤容在辛寒施针后气色好了几分,心稳神定,安睡过去,一觉醒来,天色已泛黄,却听管家来报,安王午后来访,在前堂已坐了两个时辰。
安王正与辛寒和绿衣在前堂饮茶闲谈,他来时听说凤容难得深眠,自然不肯打扰,便令管家请了辛神医及其夫人到前堂,仔细问过她的病情。
绿衣见了这位午前才听过轶事的主人公,暗自赞同小丫头嘴里其与凤州牧“才貌相当”的议论。
这位王爷丰容俊秀,谈吐不俗,又有玉冠缎袍彰显身份,放在话本里,也是活脱脱一个“神仙般的人物”。
他对辛寒相当礼遇,自言必当重酬其舍药出诊的恩惠,将将用了一个时辰同这位不世出的神医探讨凤容患病的来龙去脉和治疗方案,其间就不少生僻理论进行了延伸论述,绿衣自觉大有所获。
一个时辰之后,安王终于问无可问,又开始关心神医伉俪的日常所需,直言州牧廉洁,府内生活清简,来时匆忙,不及置办,等他回了王府,就差人送些古籍珍玩过来。
出乎绿衣意料地,辛寒只谢过了安王好意,居然没有推辞。
古籍还好说,珍玩除了闲时观看再无他用,辛寒这种精致但纯粹的实用主义者不该给自己收罗这种累赘啊。
不过,这也不是大事,她诧异不过一秒,很快就把心思投入他和安王关于他们各自的游历见闻的谈论中了,越听越是神往。
二人身份性格皆迥异,一个皇亲贵胄,一个江湖游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