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炉亮很早就已经起了床,崔彩晨抱着那一只大花猫走入屋里来时,他在二楼的书房里手棒着一个马克杯走了出来,然后站后二楼过道的红木栏杆后,默默望着楼下已经开始试音的崔彩晨和那一只趴在她脚旁睡觉的大花猫。
陈炉亮在见到这一只大花猫之后,觉得有一股难言的烦躁从心里涌起,喝了一口马克杯里的咖啡,觉得这咖啡都隐隐有一种猫身上的臭味那般,陈炉亮心里的烦燥更加浓郁。只是他没理由开口叫崔彩晨抱着那只大花猫滚出他的家,毕竟除了这位姑奶奶,在谭城这里没有一个调律师能够像她这样准确无误清楚自己对琴的要求。
普通的调律师能把音准调好就算是任务完成了,若是有着各种复合要求,基本都是跪稳。例如这一台琴是专属于哪一个演奏者,这个演奏者有着什么风格,这台钢琴的表现力又是以什么风格为主,要如何调,才能令这一台琴在音色与力度方面都能均衡的同时,又能让使用这一台琴的演奏者感到舒服。
陈炉亮从国际上得到国人第一个钢琴大赛的金奖开始,有着无数的调律师为他服务过。在遇上崔彩晨之前,陈炉亮觉得这些名声极响的调律师们大概都是这个水平,挑不出有什么瑕疵,也说不出有什么好,反正都差不多。
认识崔彩晨也算是一个比较偶然的机会,上个月在谭城音乐厅,陈炉亮有着三场的夏季钢琴演奏专场,这一个演奏专场的合同里,陈炉亮不能用他代言的那一个品牌,只能用音乐厅指定的另一个品牌钢琴。陈炉亮对于用什么品牌倒是没有所谓,反正只要音乐会的合同和他代言的钢琴品牌没有产生法律纠纷冲突就没问题了。
问题在于,音乐厅指定的这个钢琴,虽然同样是名声赫赫的大品牌,它的音色、琴键力度及综合表现力,和完全是两个极端。
若是用陈炉亮的风格,在这一台琴上完整把一个音乐会演奏下来,他的手指不废也要重度残。
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能够清楚明白陈炉亮的风格,同时又对钢琴的调整极有办法的调律师出马了。
陈炉亮找了之前为他服务过的几个调律师,都没有办法能够在音色和力度方面平衡到适合陈炉亮演奏的水准。
一筹莫展的陈炉亮打电话给艺校的老朋友周灯义,问问他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嘿,找崔彩晨!你是钢琴演奏的奇才,这位小妞是老周我刚发现的调律奇才!没她解决不了的问题。”
就这样,奇才陈炉亮遇上了奇才崔彩晨。
陈炉亮望着大厅里的崔彩晨与大花猫,喝完了马克杯里的咖啡,压下了心里的烦躁,走回书房里,放下马克杯,坐在书桌前,打开了抽屉,拿出一个信封,把崔彩晨今天调律的酬劳装入信封里。
手捏着这个信封,走出书房。
对猫的恐惧还好一些,若是崔彩晨今天是带着一条狗前来调律,陈炉亮估计在见到狗那一刻就要歇斯底里了。
二楼地板铺的是白底黑纹的大理石,陈炉亮沿着大理石黑纹的纹理走到梯道前,梯道前有着有着一条浅灰的波打线间隔开过道和楼梯台阶的大理石,陈炉亮双脚并齐在波打线前的大理石黑纹上,然后向前一跳,跳过了那一条波打线,左脚稳稳站在最顶那级台阶上,然后分左右脚,向着台阶的对角,一步一跳,向楼下走去。
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认真,每一步都要稳稳踩在大理石台阶左右对角的那一条黑纹上面。
下了楼之后,陈炉亮伸出右脚先踩在墙沿的波打线上。他并不是直线走向崔彩晨,绕过梯道左侧那一面挂满了小提琴的墙壁,沿着右侧的墙壁,绕了大厅一个圈,最终站在了崔彩晨的身后。
当陈炉亮从书房走出来,林策就已经从假寐中醒来,然后他发现这位陈炉亮的走路势态有点怪模怪样,趴在崔彩晨脚旁的林策蹲坐起来,舔舔猫爪,挠着猫耳,看着陈炉亮沿着大厅的墙壁,绕了一大圈,每一步是侧身像在躲闪人群那样,步步踩在波打线内。
林策无语望着陈炉亮走到了崔彩晨身后的那面挂满了优格尼尼的墙壁前,心里想着,这家伙到底是犯的什么毛病。
正在认真调着律的崔彩晨显然对陈炉亮这个走路方式已经见怪不怪,正捏着一支钢在刺击琴槌的她还是抬起了头,望着表情平静站在墙边的陈炉亮,忍不住吐槽:“我说你不沿着这些条条线线的走会死啊!”
陈炉亮点点头,没有搭崔彩晨的茬,他的注意力已经被那只正在望着他的大花猫给吸引了过去。
然后他努力让自己不去看这一只大花猫,向崔彩晨说道:“我这个症状还是轻的,你不觉得你病得比我更严重吗?”
这次轮到崔彩晨没有搭陈炉亮的茬,低头认真刺着手里的击音槌。
病?崔彩晨有什么病?林策兴趣来了,望望陈炉亮,又望望低头认真工作的崔彩晨。
“上个星期就要你去看看医生,你拖到今天,再这样下去,你迟早玩完!”陈炉亮像站岗那般笔直站在那条二十公分宽的浅灰色波打线里,义正辞严向崔彩晨说道。
‘陈炉亮这模样才是有病,他这认真说着崔彩晨有病的神态,真是深得卖拐三味啊。’林策在心里哈哈大笑,乐不可支。
但是出乎林策意料的是,崔彩晨完全没有反驳陈炉亮的话,那低头不语,认真做着手头工作的模样,分明就是默认了陈炉亮说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