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十三冷笑道:“蔡元长好财倒也罢了,赵孟頫为人清高,他的字可是千金不易,居然会给一个青楼题字,我倒是越来越好奇这秦楼东主的身份了。”
周宁亦是点点头,心有戚戚焉,他的书法造诣不会弱于蔡京和赵孟頫,扪心自问,他可不愿意给一个青楼题跋。更别说写这种艳词了。
两人欣赏了一会屏风上的题词,这才缓步踏入厅堂,周宁登时眼睛一亮。
只见十二名身材婀娜的少女分成两排静立,乍一看倒是娴雅之极。
作为扬州首屈一指的青楼,秦楼的姑娘素质自然不用再说。不过气人的是,杜十三一过去,立时有过半少女贴了上去,主动投怀送抱,一看便是老熟客。
此人……真的是儒修么?不知道自己的便宜二叔看到这种德性,会不会立刻将他逐出师门?
周宁不由有些无语,不一会儿,立刻便有一阵香风迎面扑来,定睛看去,赫然是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
这女子长相甚美,比之现代的一些女明星亦是完全不逊色,只是眉宇之间略有几分媚意,给她本来就极美的容貌平添了几分风尘气。
杜十三奇道:“这位姐姐面生的很,请问你是?”
那女子掩嘴娇笑道:“这两位想是杜公子和周公子了,妾身是秦楼新任管事符瑶红,未能远迎,请两位公子原谅则个。”
当下,聘聘婷婷的引着二人绕过屏风,穿过几面粉红色的薄幕,一路走进中厅,只见偌大的中厅,此刻差点坐满了人,在华丽的中厅东侧处,十多位乐师模样的男女肃坐恭候,显然是为尚秀芳伴奏的班子。
加上周遭侍候的侍女随从,整个中厅差不多坐了六十多人,和平素盈耳笙歌,笑语声喧的青楼有所不同,席间大多数人都正襟危坐,很少有人交谈言笑。
说也奇怪,大厅几乎座无虚席,偏偏有一个角落空出了一大块,只坐了稀稀拉拉的几个人。
符瑶红把二人引到座位处,盈盈施了一礼,告了个罪,便转身离去。
周宁和杜十三走到那个角落上,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西侧紧挨着他的座位,一个白衣书生一脸的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正在一边自酌自饮,一边挥毫作画,赫然正是先他俩一步进来的fēng_liú才子唐伯虎。
唐伯虎面前的桌子上,平摊着一张生宣,周宁是书画行家,自然知道生宣墨趣多变,易产生丰富的墨韵变化,以之行泼墨法、积墨法,能收水晕墨、达到水走墨留的效果。唐伯虎多半是想要画一幅写意山水画。
果不其然,此人寥寥几笔,水墨迅速渗沁开来,宣纸上已然勾勒出一座苍茫的青山。
唐伯虎不假思索,笔锋一转,一滴墨水晕染开来,几笔过后,山上已多了几棵树木。
“这厮当真是有点厉害啊。”周宁不由感叹道,他尚是首次见得有人能如此娴熟犀利的运用晕染法,唐伯虎此人果然不愧是书画双绝。
唐伯虎察觉到周宁的目光,扫了他一眼,微微一哼,举起酒杯,然后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周宁不以为意,倒了杯酒,亦是一饮而尽。
右侧的位置上,端坐一个青衫中年,此刻已喝的半醉,脸庞通红。
再不远处,是一高一瘦两个青年,两人这时候觥筹交错,喝的面红耳赤。
唐伯虎继续提笔,他的画笔和别人的略有不同,要粗出一截,运腕之间,要多使出三分腕力。
他的画笔越下越快,不一会儿,山上的树木越来越多,山势亦是越来越险峻,给人一种异常幽深的感觉。
杜十三亦是注意到唐伯虎的画卷,撇撇嘴,低声道:“这姓唐的又来显摆了,可惜米师弟没在,不然岂有他嚣张的道理。”
前半句周宁甚是认可,唐伯虎在这里画画,当然是为了装个莫测高深的文艺逼,不过后半句嘛……
周宁听杜十三谈论过米师弟,即是他便宜二叔周越的弟子,历史上鼎鼎有名的书法家、画家、书画理论家米芾,米元章。
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单论字倒也罢了,论起画画,米芾精擅的米点山水,还当真不一定能敌过唐伯虎。
唐伯虎笔下如风,不一会儿,一副深山古寺敲钟图已经跃然纸上,但是在收笔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滴墨水滴落在画纸上,迅速的扩散。
周宁淡然一笑,心道:还未完呢。
正想着,就看见唐伯虎端起酒碗,深深的喝了一口,随即一口喷了上去。
“嘶!”周宁清楚的听见,旁边杜十三和周遭众人倒吸凉气的声音。
随着这口酒喷上去的同时,山间蓦然蒙上了一阵雾气,更显幽远深邃,整幅画的格调登时上升了一个层次。
唐伯虎画完之后,把笔掷进笔筒,斜睨了杜十三一眼,淡淡的道:“喝酒狎妓倒也罢了,你也配谈画?”
“你!”不知道二人有什么矛盾,这句话尖酸刻薄之极,杜十三忍不住怒目而视。
周宁拍拍杜十三的肩膀,淡淡的说道:“杜少莫急,我来替你出气。”
杜十三一愣,怒气登时消散,面色古怪的道:“仲道你是认真的?”
周宁很认真的说道:“我何时骗过你?”
就在此时,有人突然叫道:“尚大家来了!”
乐队忽地弦管并奏,悠扬的乐韵,萦绕在整个大厅里。
尚秀芳终于来了。
在悠扬的弦管声中,中厅的帷幕被缓缓拉开,两个侍女各提着一盏月亮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