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瓒开春第一件事,便是将建在南京府城郊的水泥坊里出产的水泥,源源不断的运到江南各个府县。随运送水泥队伍出发的,是派往各地的监督官员和官兵,官员们有江南总督府派出的属官,江南都指挥使司的武官,以及年都没过完便被皇上匆匆派来的工部的几位郎中和督察院的几位御史。
谢恒带着两个孙子,早早来到南京坐镇,接了几位京中来的官员。商量了如何安排各位监察的官员去地方监工,又特意在众人动身之前,叮嘱了去杭州的佥都御史王廉。王廉走之前已经从王阁老那得到了一些消息,知道这次来主要是为郁伯儒这位杭州知府保驾护航。
江南各地的官员得知今年换了套路的消息,都嗅到了些不同寻常的气息。往年若是大规模的巩固堤坝预防洪灾,朝廷是只管预拨一些款项,顶多派一两位京官押运银两,再由总督直接派发各个省府,最后落到每个县里自己支配。
去年便听说,由于谢瓒发现了一种叫水泥的建筑材料,皇上竟是一改以前的防灾模式,全由总督贺升、巡抚卫宗闵以及南京知府谢瓒几人集中调度。直接影响了好些人的年都没过好,更导致去年的江南盐商们被大大放血。
浙江布政使孙家角门儿,今儿进进出出了好几拨儿人。孙鸣容长的脸儿一半藏在书房的烛光阴影里,神情晦暗难辨。
书房里其他几人,不仅包括浙江按察使马晖等省级的大官,还有好几位如海宁县知县葛秣辛这样的县官,竟然还有几位如江苏松江府知府毕卉先这样的他省官员。
“年前宫里传出消息,说是几位贵人对大皇孙有些不满意,不知道是不是太子殿下在江南察觉了什么。我父亲和淮安伯爷的意思,是尽量低调行事,把之前的事情首尾收拾干净,今年的进项从别处挤。”朱阁老嫡亲的二儿子朱子宽,只是个秀才之身,一向负责家中庶业,年前便带着家人以经营产业的名义,在江南逗留了许久。
毕卉先头顶冒着冷汗,先是看了看掩进阴影里的孙鸣,后又看着朱子宽道“不知道阁老大人能不能探查到,是否跟太子殿下遭遇倭寇有关?”
朱子宽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毕卉先“如今京里都不敢轻举妄动,哪里能再去打草惊蛇。都是同一艘船上的人,只要毕大人确保这边万无一失,咱们这些人才能高枕无忧。”
屋里的官员们都不禁有些冒汗,把自己的脑袋寄托在别人的不出错上,任谁心里也没底啊。毕卉先见众人都看他,只得硬着头皮诺道“请二爷回京转告二位大人,卑职这里保证没有落下把柄。”
朱子宽也知道这事给了毕卉先压力,便也没什么能做的了,太子都回了京城,也貌似没有留下什么人在探查那倭寇事件。
孙鸣敲了敲桌角“如今各府县,陆续会接收到南京那边儿送来的水泥和银子,随行的官员都是些同我们没有过交情的人,看来修堤筑坝的事情是要配合得好一些了。”
“不知道王阁老安在江南的这几位,还要不要趁这个机会撵走了?”葛秣辛有些着急的问道。
孙鸣抬眼瞅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葛秣辛心说,每次都要领会您老的意图,揣摩得我都长白头发了。只得涎脸笑着道“卑职已经找了盐商黄家做了假账,账中有好些盐商们给郁伯儒行贿的证据,且杭州府治下几个县也安排了人手,准备在修堤的时候做做手脚。”
“这次来杭州府的是正四品佥都御史王廉,此人是王阁老家的族亲。还有那工部都水清使司牛郎中,人称老黄牛,此人一向事必躬亲,脾气又倔又硬。你要在这里出事,是想连累大家跟着掉脑袋吗?”朱子宽横了葛秣辛一眼道。
“是,卑职不敢再想着修堤的事情,回去立刻派人把人撤了。不过,是否可以趁着监察御史来,把盐案捅出来?”
马晖看了一眼孙鸣,“这事可利用那牛郎中的口,我自会接着往下运作,就算有那王廉在,量他也不能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给郁伯儒脱罪。”马晖阴沉沉的说道。
葛秣辛听到了句准话儿,有些欣喜的应“是。”
月上中天,孙家的角门儿又开开关关了好几回,一拨拨儿人趁着月色,分头回了各自的地方。谢家派出去的几个暗卫重点盯住了葛秣辛,一路随着他回了海宁县。
葛秣辛分别派人出门,全是去往各个县里的一些小吏家里的,暗卫们也搞不清楚这是要做什么,只好暗暗把这些小吏的信息给记录下来。只有一路人,竟是在路上乔装改扮了好几回,最后进了扬州黄家的院门。
跟踪的人知道这个线索很是要紧,也顾不得先汇报太傅,只得隐了身形跟着进了黄家。黄家虽然只是盐商,家里也请了不少护院,幸亏跟来的暗卫武功高强,才没有被立刻发现,他藏在黄家家主黄培林书房的屋檐里,正好顺着敞开的窗口往里看。
若说黄培林也是够小心,怕被人偷听把人都支到院子外围看着,书房大敞四开的可以看到外面的动静。可架不住早被盯上了,倒是给偷听的人省了好些麻烦。
“我家大人说,只要您能在监察御史面前捅出来,今年的盐引要多少有多少。”来送信的人把葛秣辛亲手写的手书一并给了黄培林。
黄培林接过了手书,转身似是对着阳光看了看,正好挡住了送信人的视线。暗卫看得很清楚,黄培林急速的把书信换了一张,回头对送信人说道“大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