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风道:“可以走的都走了,剩下的都是上了年纪或心存侥幸的人,怕也有数百人吧。”

沈牧向徐子陵道:“你怎么看?”

徐子陵在陈家风的期待下沉吟片晌,微笑道:“我们非是没有取胜的机会,但只能智取,硬拼则必败无疑。”

沈牧长笑道:“好吧!那就让我们把契丹贼子杀个落花流水,令窟哥知道我中原非是没有可制服他的英雄豪杰吧!”

接着一拍台面,喝道:“现在先什么也不理,这一餐我们就到街上去吃,食饱喝醉时,窟哥怕也可来凑兴!”

梁都城门大开,吊桥放下。

由城门开始,两边每隔十步便插有火把,像两条火龙般沿着大街伸展,直至设于街心的圆台子而止。

台上摆满酒菜,沈牧和徐子陵两人面向城门,据桌大嚼,把酒言欢。

除他两人外,城内不见半个人影,由城门到两人坐处这截大街虽被火把照得明如白昼,城内其他地方却黑沉沉的,形成诡异非常的对比。

沈牧呷了一口酒,苦笑道:“都是你不好,无端端提起宋玉致,勾起我的伤心事。”

徐子陵歉然道:“那我只好向你赔不是,你现在又想什么哩?”

沈牧伸手过来抓着他肩头,道:“一世人两兄弟,何用道歉。我刚才忽又想到,即使和宋家三小姐到了海誓山盟的地步,她的幸福仍是不会开始,因为天下的纷乱和战事尚未结束,每天我都在和人作生与死的斗争,背上负着连自己也弄不清楚有多重的担子。想到这些,玉致离开我反倒是件好事。”

徐子陵动容道:“直至此刻,我才真的相信你对宋玉致动了真情,因为你还是首次肯为宋玉致设想,而不是单从功利出发。”

沈牧狠狠喝下手中的酒忍着喉咙正喷火的急喘,好一会儿才叹道:“若我不为她设想,怎肯放手,何况我很清楚她对我的防守,就像现在的梁都那么薄弱。”

一阵风从城门的方向吹来,刮得百多支火把的火光窜高跃低,似在提醒他们契丹的马贼群可在任何一刻抵达。

就在这时,美丽如精灵的婠婠,正随着这一阵风,足不沾地似的穿过敞开的城门,往他们飘来。

际此敌人随时来临的关键时刻,若加入婠婠这不明朗的因素,只要到时扯扯他们后腿,他们恐怕想落荒而逃也有所不能。

婠婠素衣赤足,俏脸带着一丝盈盈浅笑,以一个无比优雅的姿态,坐进两人对面的空椅子去。

沈牧和徐子陵不约而同的目显厉芒,杀机大盛。

若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霹雳手段,击得眼前落单的妖女或伤或死,岂非理想之致。

这可说是个从未有过的念头。

以前尽管口中说得硬,但心知肚明根本没有能力收拾她。

但两人的武功每天都在突飞猛进里,如能联手合击,而婠婠又不落荒而逃的话,恐怕连婠婠亦不敢否定有此可能。

婠婠以她低沉柔韧如棉似絮的诱人声音淡然道:“君子动口不动手,若你们不肯做君子的话,首先遭殃的就是你们新结交那班彭梁会兄弟。”

两人愕然以对。

沈牧忙堆起笑容,嘻嘻道:“婠大小姐请息怒,哈!喝杯水酒再说,肚子饿吗?斋菜保证没有落毒呀!”

婠婠笑意盈盈的瞧着沈牧为她殷勤斟酒,柔声道:“这才乖嘛!就算是敌人,有时也可坐下来喝酒谈心的!”

自从正式反脸动手以来,徐子陵从未试过于这么亲近的距离及平和的气氛下静心细看这魔门妖女。但无论他如何去找寻,也难以从她的气质搜索到半点邪异的东西,但偏偏曾亲眼目睹她凶残冷酷的手段。

她的绝世容色亦可与师妃暄比美而不逊色,分别处只在于后者会令人联想到空山灵雨,而婠婠则使人想起荒漠和秃原。

蹄声渐起,自远而近。

窟哥终于来了。入城的敌寇只有百来人,进城的先头部队迅快地散往长街两边,疑惑地打量围着一桌酒菜坐在街心言笑晏晏的三个男女,显是做梦都想不到城内会是这么一番情景。

急剧的蹄声再起,十多骑箭矢般冲入城来,直奔至三人坐处十丈许远,始勒马停下,一字排开。

战马跳蹄狂嘶,十多对凶厉的目光全落到三人身上,无不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贼寇领头者是个虬髯绕颊的凶猛大汉,背插双斧,身披兽皮黑革,气势迫人。

他左旁有个年约五旬的汉人老者,容颜冷峻,双目神光电射,一望而知必是内家高手。

其他都是面相凶狠,身形彪悍的契丹壮汉,露出赤裸臂膀的都载有护臂或护腕的铁箍,更添其雄猛之态。

沈牧双目精芒电射,落到那背插双斧,仍高踞马上的契丹大汉脸上,大喝道:“兀那汉子,是否就是来自契丹的窟哥?”

“铿锵”之声响个不绝,众寇除那汉人老叟和窟哥外,百多人同时掣出各式各样的兵器,作势欲扑,摆出恃强动手的姿态。

那老叟凑近窟哥说了两句话后,窟哥打出制止手下妄动的手势,到所有人沉静下来后,才大喝道:“既知我窟哥之名,还敢坐在这里卿卿我我,风花雪月,是否活得不耐烦。”

他的汉语干涩生硬,偏又爱咬文嚼字,令人发噱。

沈牧舒服地把背脊挨靠椅背,斜眼兜着他道:“老兄你说得好,我们既知你是何方神圣,却又敢坐在这里饮酒作乐,恭候大驾,自然不是因活得不耐烦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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