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取来古筝,县令夫人着手调试片刻,便抚奏起来,乐响清脆动听,缠绵悱恻,搭配着落英缤纷让人赏心悦目。弹的是县令夫人拿手的《并蒂莲》,拢挑捻抹间优雅从容。梅雪嫣只略通音律,自己却从没习过琴筝箫笛等丝竹,对县令夫人更钦佩羡慕了,音律是消遣打发时间的趣事,且风雅怡情。一向只沉溺于诗书多少枯燥,当下梅雪嫣便决心有了时间要向县令夫人讨教,陶冶心境。一曲罢,众女皆赞不绝口,一是奉承几句,二来县令夫人技艺的确高超。“能再听夫人弹的乐曲,依旧是绕梁三日,令人惊艳神往。”“早就手生了,你们别老是拿我这个老妇作弄,该你们了。”县令夫人从米升筒里头拿了一张纸团,抽中的下一位小女便表演了一段长袖舞,看来是早就有备而来。“下一位,是马锦隽小姐。”马锦隽正喝着茶清神,似乎是很意外,低头忸怩着。“啊呀,诸位姐妹,你们都是能歌善舞的,偏我没什么拿手的,这可怎么办……不如就饶了我吧,省得我出丑。”谢羽容笑道:“你自己想出来的主意,可不能推卸,不然就要罚喝酒了。”“那你们可别笑话我,我最近只初学了几个针法刺绣,比不得你们巧工,但好歹是门手艺。”说着她的丫鬟已经递来了一枚白底银丝边的荷包,上头系着一挂璎珞,就是荷包素净没有纹彩。马锦隽立即穿针引线,手下翻腾,在荷包上刺绣,手法娴熟,虽不似歌舞唱跳活泼,但她静心织就的样子倒是娴静慧巧。梅雪嫣静静地看这些女孩子各展风采,她们平日闲着无事都有事情打发,习得一技之长,性子也开朗,与梅雪嫣养在深宅里做苦活长大的自然不同。“呀,是两朵海棠花,妹妹绣工精巧,璎珞也是编得有心,真是好看。”谢羽容她们围着马锦隽,将不多时绣好的荷包传来传去,马锦隽作为焦点,自然是羞怯又得意。璎珞是一个同心结,绣有两朵相映的海棠花,看似随意,实则耗费了不少心血。“这是同诸位姐妹游园赏花所绣的小物件,为纪念今日的春光,就送予哪位姐妹好了。”众女娇笑一会儿,马锦隽的心思她们借知,便不好开口讨要,谢羽容干脆成全了她。“你与宋公子同席,有此缘分,应当送给宋公子才是。”马锦隽已经主动拱手送去,娇羞道:“希望宋公子收下拙作。”宋杰曦来者不拒,纳入怀中。“多谢二小姐所赐,在下一定常伴于身,以作念想。”嬉闹了一会儿,谢羽容画了一副海棠花,有一位剪了一张小像的剪纸,另一位弹了一首琵琶曲。“下一位,梅雪嫣梅姑娘!”谢羽容唱出名字之后,都齐齐探向梅雪嫣,她头一回参加宴聚,不算合群,被马锦隽挑拨几句后,颇有些疏远她。“听说她出身卑贱,没学过琴棋书画,除了刻苦读过劳什子书,便再无一技傍身了。”“倒是要看看她能表演什么才艺。”“她这样真的会有哪家公子喜欢么?不好好学女儿家的物什,偏去跟男子厮混在一块,女子无才便是德她都不懂。”“说起来的确有些伤风败俗呢……”马锦隽听了之后故意大声说道:“诸位姐妹莫要乱议论,梅姑娘是受文院嘉奖过的才女,跟我们这些草莽妇人不一般。”这些话梅雪嫣自然听得清楚,原本打算不作理会,但人不可孤傲一世,若想少受些非议指责,总要学会这些人情世故的。“我方才观赏姐姐妹妹们的才艺,觉得都是光彩夺目,有心跟诸位结交,却自行惭秽一无所长,只有羡慕的份了。”“梅姑娘说得哪里话,你的才华是我们这些小女子拍马不及的呢。”马锦隽提议道,“我早就听闻梅姑娘有七步成诗的大才,连我哥哥都倾慕不已,不若这样,梅姑娘作诗一首,让我们这些人开开眼界,否则就罚喝这壶酒。”马锦骐是临安所有待字闺中女子的梦中情人,这话一出,众女对梅雪嫣更是不屑了。梅雪嫣看了一眼那一满壶酒,虽只是秀气的小壶,但女子酒量尚浅,一壶下来,酒劲后发,梅雪嫣定会醉得不省人事,在宴席上出糗。虽不知马锦隽为何处处刁难,梅雪嫣也感受到她的不怀好意。这诗做不做都落了下层,如果做不出,马锦隽趁机打压她的才名,就算做得出,在座的都是顶多识字的女子,谁懂得品鉴诗词?只会觉得梅雪嫣是卖弄,更要孤立她。薛芳看不过去,高声说道:“梅姑娘第一次来,也未作准备,不如我替她……”“芳姐,明明说好抽中谁就要表演,怎的又把规矩毁了?”马锦隽打断她说道,“那我们可不依,想来梅姑娘一身本事,怎么可能不会我们这些小玩意?梅姑娘这么推辞,是不是看不起我们是商妇?”梅雪嫣的身世,马锦隽可是打听得一清二楚,她一个受虐待的童养媳,怎么可能跟大家闺秀一般学习那些闲情雅致的小玩意?她就是要赶鸭子上架,让她当众下不了台,如果她做了诗,马锦隽自有言语拾撺人孤立她,看她日后怎么在临安立足。梅雪嫣见马锦隽把她推向浪尖,再不说话便是得罪人了,只能站起来,没有慌乱。林三郎方才看她们弹琴画画的,打瞌睡差点睡着,这会儿倒强打精神,期待地看向梅雪嫣,丝毫不知梅雪嫣也是无奈。“二小姐盛情,我再推脱便是坏了诸位的兴致了。只是二小姐千万不要再说什么吹捧的话了,诸位姐妹各展所长,才叫我钦佩。”马锦隽抿了一口酒水,她一向是众人之间的焦点,不怕被抢去了风头。心中等梅雪嫣作诗,她有的是理由针对。梅雪嫣